这是新年以来难得的一个静谧早晨,没有亲友要来拜年,全家人也没有出行的安排。唐建宇醒来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一点点,下楼看见父母已经吃过早饭。唐父亲坐在餐桌边翻看今天的报纸,看见儿子问:“去锻炼啊?”唐建宇摇摇头,“晚上去健身房,天气太冷了室外有点吃不消。我妈呢?”唐父往书房努努嘴,“过年落下好多进度,在赶呢!”
唐建宇笑笑转身去厨房,把母亲备好的早餐热过端到餐桌上,对父亲说:“是花鸟协会约的关于兰花的集子么?”唐父点点头,把手里的报纸翻过一页,回:“她除了这集子也没别的事,连带着我也得做贡献!”“怎么了?”“天天逼着我给她写序,我哪懂这个!”唐建宇吞下满嘴豆浆,咧嘴一笑:“您懂不懂只有我妈最清楚了。”唐父嘴角一翘,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唐建宇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收拾好之后又坐回到父亲身边,说:“今天我打算给李亚心去个电话。”唐父闻言转过头,问:“你想好了?”“嗯,事情总要有个说法。这也一个星期了,他们家那边一点动静没有,估计也是等我先表态!”唐父合上报纸随手放在座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也没有多问,只是说:“决定好的事情就去处理,家里这边不管什么决定,都支持你的。”唐建宇脸色沉重地点点头。
这时,唐母两手提着一方绢布过来,一见唐建宇就说:“你今天起得晚些了,真是稀奇。”唐建宇回:“您太专注了,没注意我。我连早餐的碗都洗好了。”唐母小心行到二人面前,举着手里那方纸,唐建宇才看清画得是株无花的兰草。“怎么样,这从叶子还算舒展有形吧?”唐建宇把脸凑过去,笑说:“这我不懂,就看着好看!”唐母嗤笑一下,把花举到丈夫面前,“你说。”唐父放下二郎腿,后仰上身,作出一副要好好欣赏的架势,摇摇头:“看不懂!”
看着母亲表情骤变,父亲忍俊不禁,唐建宇几乎要笑出声来。本以为唐母少不得对唐父一阵横眉,哪知妇人不怒反笑,提着画转身往书房边走边说:“你再怎么装我也不理,总之你序得给我写,字得给我提!”说完趾高气扬地回了书房。
午饭之后,唐建宇想起上次在大学里借阅的资料似乎要到期了,决定出去一趟,到大学看看情况,也可以给心情放个风。刚开出巷口,就吃了个九十多秒的红灯,唐建宇捏捏方向盘,待绿灯亮起后把车开到路边,拿出了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传来久违的柔声细语,“你好,新年快乐。”唐建宇一愣,回:“新年快乐!”听见对面有不小的麻将声,唐建宇接着问:“今天休假啊?”“嗯,正好家里来客人,看他们打麻将。”这样平淡的对话让唐建宇有点措手不及,他“嗯”一声之后,竟然对这通电话的目的有点迷茫。
听见唐建宇不说话,李亚心柔声问:“有什么事么?”唐建宇更是猝不及防,他几乎同时反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家里人叫我啦,没什么事先挂了哦。”李亚心说,唐建宇火速回过神,赶紧说:“等一下!有事。就是我们的事情。”谁知李亚心笑起来,问:“我们还有什么事情吗?”唐建宇感觉喉头一堵,不知道怎么应对。
面对唐建宇又一轮的沉默,李亚心加深了笑意,说:“我知道了,那我们再约时间吧。今天休完,我估计要下周才有空,下周中学生都开学了。”“没事,我配合你的时间吧。”“好的,我这边有点忙,就先挂咯?”唐建宇也听见李母叫她的声音,淡淡说了句“好”。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电话里似乎是个从没有见过的李亚心。唐建宇靠在椅背上想了想,身边三四辆车呼啸而过,“也好。”他直起身,自言自语一句之后重新出发。
“张大爷,过年好!”唐建宇把脑袋贴在市大学门卫室的玻璃上叫到,大爷一看,赶紧过来开了门,把唐建宇邀进开着取暖器的小房间里,说:“小唐啊,怎么今天就来学校了?”唐建宇只穿了呢大衣,一进屋才感觉到温差,把手放在取暖器上,边烘边回:“借的资料要到期了,来看看图书馆有没有人值班。”
张大爷摇摇手,“大学不比中小学,元宵节之后差不多能找到人!”唐建宇点点头:“是,我也就路过,看见您老人家拜个年!”张大爷笑开了花,连说好几个“新年好”,片刻之后唐建宇准备告辞,张大爷问他去哪,他一愣随口说“回家”,大爷凑过来,一脸诧异道:“你不去看看杜教授啊?”唐建宇感觉有事,有点狐疑地说:“之前去拜过年了。”张大爷说:“杜老昨天中风了,在市一院呢!”唐建宇大惊道:“真的?您怎么知道的。”“你赵大爷不是校长亲戚么,早上在这里说的。”“哦哦,那我不跟您说了,我去医院看看。”说着不等张大爷回话,就匆匆开门离开,一路往医院赶去。
根据师娘电话里所证实的,唐建宇本硕连读时的导师杜老,昨天确实因为中风去了医院,“万幸是小中风,半边身子麻是麻,现在已经能动了,医生说调养三个月肯定没有后遗症。不过要严防,第二次再发就严重了。”
唐建宇稍稍放心,到了医院直奔病房,一到门口就看见两张床位,杜老半躺在里面那张床上。师母不在,病床边围着三个跟唐建宇差不多大的人,一男一女站着,一个男人坐在床边,正讲着什么,逗得杜老满面笑容。
“啊呀,阿宇这么快到了,还不进去呢。”师母端着盆洗好的水果走进病房,正好撞上刚到门口的唐建宇,将他领进屋子。听见师母的话,杜老跟那三人全都看向唐建宇。杜老生出一只手,说:“哎呦呦,阿宇怎么来了,是不是你师娘又吓你了!”唐建宇走到床边,皱眉责怪到:“您真行,前天还好好的!今天……”“我这哪不好了,就是这左手暂时举不起来,过几天还能追着你要数据呢?”说着仰头看另三个人,问“是不是”,另三人跟哄孩子一样,连声说“老师说啥都是”。
原来这三位都是杜老以往带过的学生,杜老轮流介绍一番之后,指着坐在床边的削苹果的男人说:“这个是你嫡系师兄,本硕都跟你一个专业,博士还是我带的呢!张堃。”唐建宇闻言立刻伸出手,说:“张师兄,幸会。”
那人快速推动手指,最后一点果皮被剥离,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杜教授,又收好水果刀,这才握住唐建宇的手,回到:“幸会。现在学数学的人可不多了。”唐建宇点点头,他们彼此对视。区别于唐建宇的儒雅俊朗,张堃棱角分明的脸上锐气天成,深邃的双眼里是令人震慑的冷峻。
这时师母把水果端到床头柜上,见老伴最钟爱的两个学生终于结识,也忍不住说起笑话来,“你们杜老师专带成家困难户,这不前年刚刚落实一个,又来一个!这两人还在这交接接力棒了呢!”说得杜教授指着太太直摇头,大家都笑起来。
几个学生互留了联系方式,相约有空再聚后,唐建宇便从老师那边告辞回家。走到挂号大厅,唐建宇听见有人叫自己,一抬眼是个长着酒窝的胖护士。唐建宇想起来她是李亚心一个值班室的同事,有次送李亚心回医院在门口遇到过。
“咦,帅哥来找亚心啊?”“不是,刚探完病。”胖护士恍然大悟,说:“我说呢,她休年假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唐建宇点点头,那护士又说:“怎么样,婚礼筹备的还顺利么?”唐建宇转转眼珠,问:“我跟李亚心?”“不然谁呀,你不用替她瞒啦,她说等天气一热就去拍婚纱照,调班报告都打好了。”
唐建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接胖护士的话。找了借口就匆匆告辞了。他拿出手机确定了下日期,暗想必须尽快跟李亚心见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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