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卷二五二

　　转眼几个月过去，几个舍友最开始还互相打打电话，在B市里的甚至约出来吃了两顿饭。渐渐的，只在QQ上偶尔后怕地谈起，毕业时翻脸的那个人多让人感到吃惊……及至到现在，她们几乎没有联系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就算跟夏蕾、老六和丽丽这三人，平时的交流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了。石娇娇看着老六让她换手机的短信发了一会儿呆，才笑着回：反正这手机也没什么问题，等多攒点钱再说啦！上班的时候还可以网上聊嘛。

　　短信刚发送出去，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齐刘海女孩子，拍拍石娇娇的肩，递来一碗洗过的橙黄果实，自己噙了一个支支吾吾地对她说：“我从老家带来的，可甜了！”石娇娇想婉拒，但看着女孩热情的眼神，只好拿了一个，回说：“谢谢你。”女孩开心一笑，“一个杏子有啥！你喜欢吃这一碗都给你留着。”石娇娇赶紧说够了，女孩眨眨眼，“客气什么，虽然你是坐办公室的，但我们都是一个宿舍的嘛！”石娇娇诚心地点点头，“是呀，都是同事。”

　　“住了几个月了，看你也不爱说话，我们还当你看不起人呢！”那女孩嚼着果肉，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石娇娇说。石娇娇也咬了一口果子，没有接女孩的话，抬眼赞到：“好甜，很好吃。”女孩满意地笑了，“我没骗人吧？”石娇娇翘着嘴角点头，女孩又说：“你就该多笑笑，多跟我们说说话，不然下了班日子多无聊啊！”石娇娇垂下眼，细细品尝杏子的味道，肉甜核儿酸。

　　宿舍里五个在现场工作的女孩，当天都是大夜班，只有石娇娇这一个上长白班的，孤零零地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明天要用的各部门报修明细，石娇娇觉得头昏眼花，决定放下工作，去员工活动室看会儿书。

　　虽然早就入秋，但气温还没有降下来，路上不时遇到迎面而来的男工人，好多人刚从澡堂出来，裸着上身说说笑笑。他们有人先发现这个，不小心在此时经过这里的女孩，看着她因为面皮薄窘得脖子通红。她低下头仓皇路过，蹭到花坛里开得正好的粉色月季，带走一两片柔软的花瓣，留下身后充满活力的大笑。

　　活动室里有人打乒乓球，有人围在一起看电视等等，都是呼朋唤友地聚在一起，这或许是工厂枯燥生活里少有的快乐时光。两排书架上可读的书寥寥无几，石娇娇拿了一本武侠小说，看了没两页就开始走神，“真孤单啊，到底要不要去交朋友呢？”

　　“你就在厂务部门工作，不能给自己安排出个两人宿舍吗？”张合把手里拆好的筷子递给对面的石娇娇，奇怪地问道。石娇娇撇撇嘴，“满一年才能申请两人宿舍呢，况且我现在住的挺好的。”张合不相信，“怎么可能好，连上班时间都不一样。”石娇娇别过头，表示不愿意聊这个问题。

　　“那你上班还顺利吗？办公室的同事怎么样？”张合换了个方向问，石娇娇耸耸肩，“还算不错吧，五个试用期的，只有我留了下来。”张合抿嘴笑笑，“行政管理的方向适合你，一步步来吧。”石娇娇拿了一份冬瓜盅，顺嘴问道：“你呢，工作还顺利吗？”“啊，嗯。”张合低下头，勉强地说：“只能说强人太多，事情做起来容易，想出色太难了！”

　　石娇娇明白这种忽然意识到自己“褪色”的感觉，沉重地点点头，又赶紧出言安慰，“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要知道，有多少跟你一个起点的人，连通域的大门都没看见呢！”听到石娇娇这样说，张合颇感意外，他极少从这冷淡姑娘嘴里听到柔软的话。张合翘起嘴角，往石娇娇盘子里放了一块香煎小羊排，柔声道：“我们一起加油吧。”

　　这是石娇娇进通源以来遇到的第一次全场大会，所有部门车间在办公室周围集结，难得一见的总经理身边站着厂长和副总，看着列队的员工交头接耳。消防演习之后，厂长在总经理的授意下简单说了几点。

　　石娇娇没大听明白，她只接收到了作为员工要注意的部分，“不要接受可疑人物的盘问，任何时刻都要维护公司利益。”一直到散会，石娇娇都是一头雾水。此后，至少石娇娇或石娇娇周围的同事，都没有碰到副总要求防范的可疑人物，工厂按部就班地平稳运营着。

　　临近过年，早晨特别寒冷，不知道为什么下了一场浓雾，走在往办公室的路上，十米开外就分不清人影。石娇娇一进办公室，中央空调早就打开，一冷一热让寒雾在睫毛上变成水珠，眨眨眼感觉湿漉漉的。“快别站着，去财务部帮忙吧！”同办公室的行政助理从后面拍了拍石娇娇的肩，端着一杯热水经过，自从转正后，她待石娇娇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办公室连石娇娇五个人，知道主管请假一周，每天干活之前总要闲聊一阵。石娇娇到了自己桌子边，挂好工作牌打开电脑后，边看外面跑来跑去的人边问：“温姐，今天有什么大事吗？”“今天是审计的最后一天，而且，总部大boss临时突击，所有行政部门全体待命，应对上面考察团啊！”“啊！”石娇娇光听“总部”两个字就觉得是天大的事。

　　几个人还没聊上几句，部门经理就小跑着从外面进来，扬手击了几下掌，点了两个老员工的名，“你们去准备会议室，配合副总安排！”叫了另一个年资稍短的，“你去审计小组那边帮会计整理资料。”　又对温洁说：“你打电话到各个车间，严格执行生产管理计划，今天的表格务必好好填，厂里突击检查。”

　　这几个人领命走了，发号人刚打算离开，石娇娇从电脑后冒出来，说：“经理，我在办公室留守吧。”中年女人没发现还有个人，愣了一下说，“好，你先做好手里的事情。你叫什么？”“石娇娇。”

　　拟好几份假期安排通知，石娇娇当天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只好把手边的文件夹一个个打开查看整理，同时跟所有办公室其他员工一样，紧张兮兮地等待着传说中的“终极考察团。”一直到下午，在会计事务所的小组离开的同时，办公楼的大门进来黑压压的一群人。此时石娇娇刚刚结束午睡，一个人呆在安静温暖的小办公室里还没清醒，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发生了。

　　主管桌子上的电话铃尖锐地响起来，石娇娇瞬间清醒，跑过去接起来，“石娇娇，你现在立刻去物流、内外销三个部门拿相关资料，现在他们正在准备，你先去内销部，全部拿到之后，送进一号大会议室！”石娇娇快速将任务重复了一遍，确认后拿了个纸箱子，先朝厂区的内销部冲去。

　　果然，一个部门三四本文件，汇总起来就装满了石娇娇带去的小纸箱。跑到大会议室暗红色的木门前，石娇娇才感到一种喘不过气的紧张。隐约的人声从里面传出来，石娇娇放下文件，捋了捋头发，调整了下呼吸，轻轻敲了三下门。早有人等在门口了，石娇娇交代了文件分布，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看了看气氛肃穆的会议桌，说：“你拿过去吧，给老总旁边那个栗色卷发的女人。”

　　石娇娇硬着头皮走向会议桌，目不斜视地朝指定的女人走去，旁边响起派任务的女经理谨慎的声音，“这是三个部门三年的业务总报表。”来到长形会议桌的一头，卷发的秘书迎上来接过箱子，小声说：“帮我分一下类。”石娇娇的余光可以看见一个黑色西装的肩膀，她知道这就是前台姐姐嘴里的“下岗阎罗王”。

　　“物流部的，书脊有名目。”石娇娇先拿出三本，书脊向上递给女秘书，女秘书接过来转身对着端坐的人，轻声简洁地报一次资料名目……石娇娇拿资料的时候，听到座位上传来一声明显带着惊奇的“嗯？”，这低沉的男声居然有点耳熟，石娇娇虽然好奇，却没有敢抬头看。

　　“外销部，2013年度分两个文件夹……就这么多。”石娇娇等秘书为大老板放好资料，就拿着空箱子，在厂里众多高层面前，静悄悄地原路退回。张堃将一本蓝色文件夹在手里展开，作势看着里面内容，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石娇娇线条僵直的背影上，“她竟然在这里找了工作。”

　　只有站在张堃身边的秘书看出了老板的出神，她撩起眼皮，看着女孩无比纤细的脖颈，暗想：那个女孩！可惜又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一离开会议桌的压力范围，石娇娇就松了一口气。她把箱子交给为自己开门的中年男子，“这个箱子等开完会应该有用。”中年男子作为一个部门的领导，被这小丫头一交代，一时没反应过来，老老实实把箱子拎着手里。直到石娇娇退出门去，他才回过神把箱子随手放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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