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卷二五四

　　西红柿块碰到油的一瞬间，发出极具烟火味的“哧啦”声。身后的拉门传来响声，石娇娇一转头看见美泡歪着脑袋在傻笑。“回来啦？”石娇娇甜甜地问，将炒好的鸡蛋倒进沁着红汁的锅里。“嗯。”美泡走进来拿了盆，倒出两串乌紫的葡萄，边放水边跟石娇娇说：“路上看见的，又新鲜又便宜！”石娇娇往盘子里盛菜，回：“马上就可以吃饭啦！”

　　西红柿炒蛋、蒜泥黄瓜，糖醋鱼，还有冬瓜海带汤。“哇，开饭咯！”美泡举手高呼幸福，拿起小碗先给石娇娇盛汤。“今天面试怎么样？”美泡问完，从嘴里拿出一根细细的鱼刺。石娇娇夹着一块黄瓜，轻轻叹了一声，“一周之内给消息。”两人顿了三四秒，“没事！”美泡拍拍石娇娇的背，“工作嘛，总会找到的，千万不要病急乱投医哦！”

　　正说着，合租夫妻的房间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很快一个男人就拿了个用过的尿不湿出来，一见在吃饭的两个姑娘，就笑问：“这么丰盛啊？”石娇娇看看美泡，美泡冷着一张脸，“快去扔掉你手里的垃圾吧，还让不让人吃饭了！”男人斜斜眼，“厨房给我收拾干净，照理说房东不允许烧饭的！”说完就往卫生间走去。

　　看着发呆的石娇娇，美泡推了她胳膊一下，“别理他，我们吃饭。”石娇娇低头扒了口白饭，心里即憋闷又愧疚。美泡住到这里来的时候，这对夫妻和她有协议，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居住。到石娇娇住来的第三天，他们就从老家接来两个孩子和一个老人家。而美泡带人回来在先，人多的诸多不便只好生生忍了。

　　石娇娇更加努力地找工作，平时也尽量减少跟那家人碰面。离面试已经过去八天，石娇娇没有等来二面的电话。“天气真热啊！”石娇娇站在一棵树下，抬头看红辣辣的太阳，等着它被云挡住的间隙再走路。没有面试或不想投简历的时候，她就到处游荡，不知道能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走过不知道几个路口，进入了市区最繁华的地段，经过一个大型百货商场的门口，感受了片刻强劲冷气的凉爽后，炎热似乎更加难以忍受了。石娇娇停下脚步，看见橱窗里放着精致的奢侈品箱包、闪耀的珠宝和形状美丽的鞋子……还有玻璃上自己可怜兮兮的影子。石娇娇摸摸口袋，转头走回刚刚错过的冷饮店，将口袋里仅有的十块钱变成了一杯清凉可口的饮料。

　　她捧着冷饮，又返回陈列着华美事物和无脸模特的橱窗下，随意靠在被晒得滚烫的宽敞窗台上，脸颊热得微微发疼。偶尔有几个衣着华丽的人，恐怕是这商场的常客经过，他们中会有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孩，更多是面无表情。石娇娇咂咂嘴，去品味价值十块钱的甜美，要是对上探寻的眼神，她会大大方方地回一个毫无阴霾的笑脸。

　　这种时候，会是谁给自己打电话呢？她没想到会是张合，“你怎么打来啦？”张合没有回答，问：“你在哪儿？”石娇娇四下看看，随口回到，“美泡家啊。”张合“哦”了一声，“刚刚出门办事，看见一个人好像你。”石娇娇胡乱应了两声，张合也没再问别的，说：“周末我生日，到时候来接你吧？”

　　因为连失业、没地方住这么重大的事都没有找他商量，张合足足有两个星期没跟石娇娇联系。这是和好的最好时机！石娇娇自然地应了下来，说：“不过不用来接，我自己过去，反正离得不远。”张合也没有坚持，说了一句“那到时候见。”便挂断了电话。石娇娇收好手机，靠在橱窗上，透过稀疏的树叶看见，天空里最厚重的那朵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散去了。

　　仲夏的天气比孩子脸还难预料，还没回过神，豆大的雨就断断续续砸下来，越下越密集，一分钟之内，炙热的高楼大厦都盖在一片雨帘里了。

　　石娇娇第一时间跑到商场门口躲雨，那里聚集了不少措手不及的路人。石娇娇正看着屋檐下的水柱出神，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转身一看，陈小姐穿着白色修身的露肩长裙，手里拿着个银色的小坤包。

　　陈小姐看雨一时也停不了，就领着石娇娇去顶楼的咖啡厅坐坐。她们坐在可以俯瞰远眺的窗边，棕色的布艺沙发和窗户间隔着一条别出心裁的园艺带，让人看景的同时不会因为高度产生恐惧感。桌上放着四色马卡龙、一份舒芙蕾和一小盘黄油曲奇，陈小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问：“怎么样，现在在哪儿工作？”石娇娇适应了一下饮品的苦味，才说：“还在到处投简历呢！”

　　“陈经理您还在通源吗？”石娇娇问道，陈小姐摇摇头，“下个月跟总经理去香港了。”“哦哦！”石娇娇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顺着说了句“一定会万事顺利的。”陈小姐鲜艳的唇彩衬得牙齿有点黄，笑道：“借你吉言。”外面雨还扑簌簌下着，两人听着似有若无的萨克斯风，陈小姐敲了敲桌子说：“通域最近在招行政助理，那里的人事还算相熟，我帮你打声招呼，去试试吧？”

　　“通域？你是说通域集团总部？”石娇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小姐看着女孩眼里藏不住的喜出望外，忍俊不禁地笑笑，又冷了脸道：“我只是做个推荐，行不行还得看你自己的能力。”石娇娇一听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一定会全力以赴的。”“那我回去后把面试资料发给你，其他你自己联系吧！”“嗯嗯，太谢谢你了！”

　　窗外几乎听不见雨声了，“算是我离开前，留给你一个礼物。”陈小姐说着扬起手，侍者很快就走到她身后，轻声问：“有什么能帮您的？”“买单。”等侍者离去，陈小姐看见石娇娇捏着拳头，扭头看着窗外。陈小姐轻轻笑出声，叫了石娇娇的名字，“你好好努力，等我下次回来，可要请我吃B市最贵的餐厅！”石娇娇一听，拳头便松开了，眼睛闪烁着欢欣的光芒，“嗯，一定！”

　　跟陈小姐分手之后，她似乎忘了给石娇娇发资料的事，连着两天没有一点动静。石娇娇成天守着电脑，或者抱着手机，惹得美泡忍不住奇道：“你不是这两天没有面试么，在等哪边的信儿呢？恨不得把眼珠放在屏幕上！”

　　石娇娇就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美泡拧干手里的毛巾，边擦脸边说：“可能人家就说着安慰安慰你吧！通域可是有名的难进。”石娇娇想起自己去网上也没找到通域的招聘信息，释怀地点点头，对这件事也不大抱希望了。

　　周六的早上，石娇娇早早收拾好，轻手轻脚地拉开门正准备出去，美泡揉揉眼睛哑着声音问：“要去招聘会啊？”石娇娇停下脚步，转身说：“我吵醒你啦？今天张合生日叫我过去。”“哦。”美泡捂着眼睛，“帮我把电扇开开吧，空调关了好热。”石娇娇抿嘴笑笑，顺手打开空调后，轻轻说了声“我出门啦。”

　　刚走出小区，就听见两声喇叭响，张合从一辆眼熟的车里走出来，朝石娇娇招手。“都说我自己过去，你怎么还是来啦？”石娇娇的话听来带点娇嗔，张合不说话就看着她，半晌才来一句，“瘦了。”石娇娇受不了他的眼神，别过头说了句“生日快乐”搪塞。张合轻轻地笑出声来，“谢谢。”

　　石娇娇转头的时候下巴被迫压在张合的肩窝里，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抱住自己。“快放开，被人看见了！”石娇娇困窘地推着张合的胸膛，想要挣脱出来。“这么久没见，我抱抱自己女朋友怎么了？”张合松开手，看着满脸通红的石娇娇，打开车门说：“一起去订包厢。”

　　跟同事们吃完晚饭，生日的剩余半天，张合想跟石娇娇单独度过。“先回去换身衣服，我们去看场电影，然后一起去买菜，晚上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张合指着沾了奶油的衣服问，石娇娇点头表示赞成，想了想又建议，“电影院离你宿舍近，不如顺路在超市买好菜带回去，这样看完电影就不用绕路了！”张合眨眨眼，说“好。”

　　电影还不错，讲一对爱人互相隐瞒身份，相爱却不得不兵戎相见，最后双双死去的故事。两人沉浸在剧情里，好久都不说话。回到张合住的地方，石娇娇发现没有人在，这才开口问：“你同事不回来一起吃晚饭嘛？”张合转身关门，扬起嘴角道：“周末都出去了，只有我们俩。”石娇娇看看时间，“那就随便做点吧，我给你打下手。”

　　洗菜的时候，天瞬间黑了，电闪雷鸣之后下起了瓢泼大雨，张合剥着蒜问石娇娇怕不怕打雷，石娇娇掰断一节西芹，“不怕的，还觉得很好看呢！”张合扬扬眉毛，“哎，你该趁这个时候撒娇说‘好怕’才对嘛！”逗得石娇娇笑了，张合才垂下头，边洗菜边不经意地说，“要是雨不停的话，晚上住在这里也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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