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二九七

　　一见有了肢体动作，三个保安快速又不加声张地来到休息区。稍微年长的红脸膛大叔站到大华面前，沉声问：“干什么呢，小伙子！”大华心里又怕又不甘心，盯着石娇娇道：“没、没什么，她是我妹！”“你妹妹也不能随便拉扯，这是公共场合，快松开。”年长保安黑着脸道，大华并不想撒手，石娇娇却趁对方恍神的一瞬间，用力将胳膊抽了出来，转身就要离开。

　　“娇娇，你不能！”这次是土豆一把抓住了石娇娇，眼里都是哀求，他似乎明白自己被骗了，但评估了发小和当前情况后，认同了“只有降服石娇娇，才能解决问题”的想法！石娇娇狠甩了两下没有甩开，“你拉着我也没用！”土豆当然不会再听。保安来回揣度三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情况一时不明，还要考虑到影响，当下并没有采取行动。

　　这一拉一扯之间好歹闹出了动静，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过来，包括通域三个前台里的两个。“有什么事情你们找个合适的地方，不要在我们大厅里闹！”保安说道，石娇娇倒是不气愤，只觉得无奈和窘迫。大华是个厚脸皮，见石娇娇面露难色，他反而高兴：既然你怕在众人面前丢脸，我就要好好利用一番。

　　大华脑筋一动，把土豆的手从石娇娇胳膊上拿开，他先跟保安诚恳地道歉，然后看着石娇娇义正言辞地说：“虽然你是我妹妹，但做人要讲良心，更何况这还是我从小到大的发小！几年来，她到处打工供你上学，给你钱花！现在你找着好工作了，就把对你好的老实人一脚踹开，我这做哥哥的看不下去！”

　　围观人群的议论纷纷，石娇娇越发难堪的脸色，让大华为收到的成效兴奋不已，他几乎进入了一种表演状态，松开完全傻样的土豆的手，冲着周围大叫，“大家来看看，评评理，你帮我劝劝我妹妹！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的……”人群里已经有隐约的附和声，石娇娇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大华歪头看着她，“你要么跟人回去定亲，给人要死的爷爷一个交代；要么把他这些年为你花的钱都还了，老实人，其他不会多计较！”土豆的表情顿时喜出望外起来，环境给石娇娇的压力似乎越来越大。

　　石娇娇仿佛站在自己安静的小房子里，浅色的瞳孔平视向前，神色柔和。面对自己堂哥的咄咄逼人，她轻轻地笑起来，扭过脸时清亮的眸子闪着好斗的神采，“还他多少钱呢？”大华一听，也不管土豆的错愕，掐指叉腰道：“零的就不说了，三万整吧！”石娇娇点点头，歪头问土豆，“是这个数吗？”土豆张张嘴，被大华拉拉衣袖，只是没主意地点点头。

　　“好！”石娇娇干脆地说了一个字后，或抱着文件夹或拿着外卖咖啡纸杯的人们，交头接耳的动作更加频繁。大华一听喜得无可无不可，几乎要冲上来拉石娇娇的手，“真的？哎呀，你看，早点好好说话也不用惊动这么多人了！”石娇娇没有理他，跟年长的保安欠了欠身体，“对不起大叔，给你工作添麻烦了。”保安反倒吓了一跳。

　　石娇娇环视了一下周围“看戏人”兴致勃勃的表情，问堂哥：“你是指望这群人给你主持公道，逼我拿钱或嫁给你发小吗？”大华缩了缩脖子，“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谁让你一开始……”石娇娇抿抿嘴，竖起一只手打断大华，“行，现在当着你所谓的大家的面，我们来理理。”

　　石娇娇深深地看了一眼土豆，“我哥说你供我学费，养我生活，你承认吗？”土豆不敢表态，拉了拉大华的袖子，大华“人来疯”演得上了头，护住土豆，饱含正义感地说：“你别吓唬他老实，我是你哥，还能说谎坑你！”土豆模棱两可地动了动头。石娇娇扭头看了靠得最近，对自己指指点点最凶的一个中年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我只问一件事。”石娇娇逼近堂哥，问：“三万块钱，对我可是笔巨款！大一到现在将近七年，这钱是一次性给的？”大华看看土豆，“一下、一下子哪拿得出，当然一次次给的。”石娇娇点点头，“怎么给的？转账，托人带，还是亲自送来的？”石娇娇已经失去了耐性，死盯住两人，“还要我继续问下去吗？”

　　大华看着石娇娇，许多字句从舌尖滚动，却没有一句有勇气吐出来。正以为局势已定的时候，谁知道土豆突然开了窍，底气十足地来了句，“现金。”土豆撑起大华的背，“每次我给你哥，他送给你顺便看看你！”石娇娇垂下眼睛，大华一下子活了过来，赶紧应和道：“没错！你当着我的面还要狡辩，不就仗着没银行记录嘛！”

　　石娇娇仿佛受了伤一样，一下捂住自己的心口，还没等众人反应，她看向保安说：“麻烦你们帮我报警。”大华一听咬住牙关，跟土豆互相攥着对方的手。石娇娇摇摇头笑了起来，“你们有没有给我送过钱，去跟警察说吧！三万块，足够定诈骗罪了！”说着对众人挥挥手，“下面就是去派出所录口供了，没戏可看啦，都不用下班吗？”

　　有人意犹未尽，并不立刻散去，这些石娇娇当然不放在心上，她重新直面紧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平静地说：“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开车只要五分钟，要走要留尽快决定。我不怕进警察局，最好你们也不怕。到时候分开问话，我担心你们没有统一过口径，一下子穿帮。吃牢饭倒不一定，敲诈未遂的话，拘留是跑不掉的吧？”

　　“你！”大华又惊又恼，指着石娇娇的鼻子，“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亲戚，你这样对付我，你爸爸能放过你吗！赶紧叫他们不要报警！”石娇娇撇了撇嘴，笑道：“你还操心我爸？我爸知道你这样对我吗？”不等大华再说，她又提醒保安一声，“叔叔，请你帮我报警，我跟他们去派出所说！”

　　保安一听还真拿出电话来，另外两个保安见状终于想起来去驱散还不肯散去的零散几个“观众”。“别别别！我们走，我们走！”大华见那年长的保安真打算报警，赶紧叫了起来。年长保安看了石娇娇一眼，石娇娇点点头，他就对大华粗声粗气地吼道：“那还不快走！”大华在土豆的推搡迈开了腿，身体还往后赖着，冲石娇娇龇牙咧嘴，“这次算你狠，下次，我绝不轻饶你！”石娇娇神色淡漠，“随便。”

　　大华和土豆相互推搡着还没走出两步，大厅瓷质地板上传来沉重的皮鞋声就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处于闹剧结尾的人们，被一种无名的高压所笼罩，都错愕地看向脚步声的来源。张堃身后跟着白秘书还有两个脸生的男人，在石娇娇惊疑的视线里走近。大华和土豆被张堃的气派镇住，定格在沙发后的大花瓶边一动不动。

　　张堃站在石娇娇旁边，冷酷的眼神如尖刀一样略过两个不速之客的脸，叫人胆寒。“大老板……”石娇娇胆怯地叫了一句，张堃垂眼看向石娇娇一言不发，空气紧张得如凝结了一样。数秒之后，张堃叫了一声“白秘书”，女人走上前来，张堃将胳膊上还带着室外寒气的大衣递到对方手里，道：“她是通域的员工吗？”“是。”

　　张堃瞟了一眼石娇娇，看见她因为大脑高速运转，水灵灵的眼睛不停地转动。他动了动脖子，声音毫无温度，“告诉她，她被辞退了。你亲自通知人事，明早就帮她办理离职手续。”还没等石娇娇反应过来，张堃转身扬长而去。“白秘书……”石娇娇错愕地看着留在原地的女人，“为什么？”

　　“大老板看了你们半天，你挂着通域的工作牌，在大厅闹出这么大动静，有损公司形象，这他是平时最讨厌的。”白秘书跟石娇娇说。石娇娇张张嘴，看着远处刚刚踏进电梯的男人一眼，“呵呵”冷笑了一声。白秘书扬扬眉毛，“只能算你运气不好吧！我先回办公室了。”说完，扭头看了看仍站在一边的两个“肇事者”，款款往电梯走去。

　　下班高峰后的写字楼大厅异常空旷而冷清，石娇娇好不容易回过神，抬眼发现堂哥二人还站在沙发后面，不由得朝他们咧开嘴，凄惨地一笑，“现在你们满意了吗？”大华低下头，土豆一脸愧疚地推了推同伴，“我们走吧！”石娇娇沉默地走出休息区，最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对着跑到旋转门旁的两人吼，“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二十三楼已经开始门禁，普通的员工的钥匙没办法打开感应门，石娇娇知道办公室里至少还有白秘书和张堃在，只好硬着头皮按门铃。按了又十几下，磨砂玻璃门后面总算来了个模糊的身影。石娇娇原以为来的会是白秘书，没想到门开之后，垂眼看着她的，却是张堃本人。石娇娇低下头，伸手撑住开了一半的门，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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