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三四

　　入夜的夏风吹在身上如丝绸一般凉滑，连道路两旁的高大合欢树，都随风摇动着清爽的节奏。心情放松的石娇娇提早一站下了车，打算去同事再三推荐的面包房，选购一点作为明天的早餐。

　　自从上次“幻听”后，平平常常过了两天，石娇娇暗笑自己大惊小怪：她自认从未跟人有解不开的过节，就算是堂哥再次找上门，依照他自大又冲动的个性，根本不会用这样鬼鬼祟祟的方式。

　　柔软的手撕面包，即使被封在卷着袋口的牛皮纸包里，仍散发着诱人的黄油奶香。石娇娇提了提肩上的包带，转进了巷口，她想买点牛奶来搭配面包，就快步跑进了路口的二十小时便利店。

　　便利店的感应门叫着“欢迎光临”，石娇娇不忙着离开，先转头仔细观察了下店里的三两个顾客，又四下看了看才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有些稀稀拉拉的行人，就是饭后出来散步消食，步履是那样悠闲缓慢。而石娇娇的步伐却越迈越快，几乎要跑起来。

　　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突然间出现了，就在她转入巷口的一瞬间！没有听见人叫她，也不是被人观察的感觉，而是真真切切发觉身后有人在追赶！只要跑到小区门口的传达室就会安全！石娇娇准备一鼓作气跑进小区，立刻向小区保安寻求帮助！

　　已经很近了，传达室窗口透着白炽灯的亮光，甚至能看见门卫平时使用的电脑的半个屏幕！该死！可能是换班时间，或者是他们的饭点，传达室里只亮着灯，连一个人都没有！石娇娇仓皇地扶着门停了一下，她感到那人逼近了，当机立断提起一口气往最近的一栋楼跑去，寄希望楼下有纳凉的居民！

　　楼梯口很有特色的门灯亮着黄澄澄的光，不知名的飞虫上下飞舞，形成转瞬即逝的光线。楼梯口空无一人，倒是一楼的三个单元都亮着灯光，里面一定有人在家。石娇娇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去确认身后情况，她知道自己跑得急，身后的脚步声追得更急！她熟悉楼道里的格局，准备跑进去之后再大声呼救。

　　石娇娇踏上台阶的一瞬间，她甩动的胳膊就被人拉住，“完了！”她心一沉，一个踉跄后人迅速往前飞扑而去！与此同时，她听见有个年轻的男音惊呼了一声，抓住她小臂的那只手显然承受不住惯性和重力，要脱离而去，一个“狗吃屎”在所难免！

　　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只手松开的一瞬，石娇娇还没来及惊叫出口，一边肩膀就被牢牢抓住，那只手宽大而有力，将她生生拉了回去！非但没有扑倒在地上，竟然还仰倒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怎么莫名其妙又多出一个人来！

　　石娇娇站定之后，才认出救她的那人竟然是，此刻人该在马赛，最快也要后天回来的张堃！还没容她多想，男人大步往前一窜，不知如何就拿住了跟踪者的右手，反剪在其身后，疼得他弯着腰哇哇大叫。“你是什么人！”张堃喝到，“跟着她想干什么？”被压制的年轻人赶紧求救，“疼疼疼，娇娇姐姐，是我！我是王曦啊！”

　　“王曦？！”石娇娇一听忙跑上前去，附身去确认青年的脸，虽然疼得五官缩在一起，但真的是栈桥上的大眼睛小男孩王曦无误！“快松手，快松手，他是我弟弟！”石娇娇拍拍张堃的手，连声疾呼，待张堃撤去钳制，石娇娇扶着王曦上下打量，嘴里就只剩一句，“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在外面吵死啦！”一楼的住户不知从哪个窗户冲三人吼了一句，石娇娇看看张堃，再看看王曦，说道：“去我家再说吧！”王曦左手按着右肩，先谨慎地看了看张堃，才乖顺地回石娇娇说“好。”石娇娇担心地摸摸王曦的手臂，刚准备带路，被张堃拦了下来，“还是去我那儿吧。”石娇娇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就点头接受了他的建议。

　　房间因为十几天无人居住，又没来得及通风，有一股令人不适的气味，空调运行后不久很快就散去了。张堃拿着半杯加冰白兰地独自坐在一边沙发上，冷眼看对面的石娇娇让王曦卷起T恤的短袖，小心地帮他检查有没有受伤。一见皮肤上发红的印记，她就皱眉心疼地说：“下手太重了，这都捏紫了。”王曦笑着动动肩膀，“姐姐我没事！”石娇娇见他表情轻松，动作灵活，这才安心下来。

　　已经彻底从刚刚的惊吓中平复下来，石娇娇顺势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黑着脸的张堃，对身边的王曦说：“总可以跟我解释解释了吧？”王曦挠挠头，撩起眼皮瞄了张堃一眼，尴尬地说：“我也没想到会被当成跟踪狂，还当场给捉住呢！”

　　石娇娇一听，不由皱着眉头嗔道：“快说吧你！臭小子！”“完整说起来那可就远了！”王曦抿抿嘴，撒娇似地觑着石娇娇，石娇娇温柔地笑笑，“那就慢慢说。”王曦避开张堃尖锐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这还得从我高考说起！”

　　王曦自从得知石娇娇考去了B市之后，一直以考去石娇娇所在的大学为目标，可是高考发挥不佳，没能达到那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即便这样，王曦还是想出曲线救国的法子，不能读同一所大学，就尽可能地选一所相邻的大学，最后被附近大学的民办学院动画设计专业录取。

　　进校安定下来之后，王曦就开始打听石娇娇的消息，可那个时候石娇娇已经从大学毕业了。“为此我还处了几个你们学校的哥们儿，可是还是找不到你！”王曦说得真诚，石娇娇弯着眼睛，叫了一声“傻小子。”王曦用眼尾扫一眼张堃，看向石娇娇说：“后来没办法了，我就想直接从唐老师那里要你的联系方式。”

　　石娇娇一听不禁咧了咧嘴，王曦却没有注意，兀自说：“谁知道，他从中学离职，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王曦干笑两声，脸上露出至今难以想象的表情，“根本没想过，连他都会离开小镇！姐姐，我那时放假回镇上，得知消息后从中学跑去唐老师家附近，巷口的路灯下，等了整个晚上！你和他是我在镇子上最亲的人，竟然全都不见了！”

　　“那时，他是不是去法国留学了？”张堃忽然看着石娇娇，淡淡地问。石娇娇一愣，慢慢地点点头，说：“好像是那个时候。”王曦两边看看，肩膀一垮说：“原来唐老师也去读书了。”石娇娇把茶几上的矿泉水送到王曦手里，问：“是啊，然后呢？”王曦喝了一口水，“然后我就毕业了，也不找你了，彻底绝望！”听得石娇娇忍不住笑了一声。

　　年轻的男孩歪着脖子觑了姐姐一眼，接着说：“我后来进了一家小广告公司，拿最少的钱做最多的活，终于跳槽去了CBD！你说吧，刚进新公司没几天，我居然在电梯里，看见了一个和我姐姐特别像的人，忍不住当时就叫了一句！”石娇娇一听，“是你，是你叫了我？”王曦点点头，“还有一次快下班，电梯没人，你还是没有理我！”

　　石娇娇摇摇头，又哭又笑，“原来是你，那你是不是在商场巷口遇见过我？”王曦点点头，“不敢叫了，还没看清你的脸，转眼你就不见了！”石娇娇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每次我都注意到了，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害怕了好几天！你真是，不能直接追上来么？”王曦闻言脖子一伸，眉毛都要飞出额头了，道：“今天我追上来了！膀子差点被卸了！”

　　“哈哈！坏小子！”石娇娇被逗得大笑，伸手捶在王曦被张堃捏过的肩膀上，道：“早点叫姐姐一声的话，也不会变成这样！”王曦缩缩脖子，摸着肩膀说：“我看见你从面包店出来，本来想看清了再叫，结果你越走越快！我看着你的背影，似乎很紧张。我也莫名其妙跟着紧张起来了，闷头追着你跑！老实说，直到被小姨……被眼前这位拿住，我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像个好人……”

　　王曦说完立刻看了张堃一眼，正好迎上他深沉的眼神，两人交换了什么信息后，错开了视线。石娇娇并没有注意，还当王曦被捏得心有余悸，赶紧出言解释并顺势把张堃介绍给弟弟，道：“这位哥哥叫张堃，是姐姐现在，交往的对象。”把最后五个字快速说完，石娇娇的脖子已经泛起不易察觉的淡红色。

　　听着石娇娇对自己的介绍，郑重又古板，张堃将她细微的变化收入眼底，嘴角扬起弧度，一直沉郁的脸色稍稍缓和。王曦虽然早就判断出二三，听石娇娇亲口说出来，还是愣在原地，目光越过面对自己的石娇娇肩头，朝张堃投去直白的惊疑眼神。

　　张堃用冷冽的眼光锁住年轻人的眼睛，拿着方杯的手举到鼻子下，食指伸直，意味分明的两边摆动，“什么都不要被她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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