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三五

　　“笃笃”两声，石娇娇立在门框边问：“能打扰一下吗？”张堃松开放在键盘上的手，习惯性地看了下手表，点了点头。石娇娇走到办公桌前，汇报了两件并不是很急，也不一定需要对方经手的事情后，便欲言又止地立在原地。

　　张堃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想我就直说，见我也不用找理由。”石娇娇抿抿嘴，道：“有个事情，不知道算是私事还是公事。”张堃站起来，绕出办公桌带着石娇娇坐到设计简洁的胡桃木桌椅上，问：“是不是梁副总找你的事情？”石娇娇点点头，张堃指尖一圈圈抚着表面，问：“你怎么想的？”

　　“我好犹豫。”石娇娇坦率地看着张堃，满眼寻求帮助的样子，看起来像在撒娇，“一方面舍不得这里的工作，一方面又觉得过去帮忙也很不错！”张堃眯眯眼睛，“是的，尤其是对我有利，不用天天看着你，还要假正经。”石娇娇一听他调侃，也不接话茬，只说：“上次在你面前言之凿凿，结果现在又想走，觉得不太好。况且Sue才离职没多久。”

　　张堃撑住额头，撩起眼皮觑着女人，“那你为什么这么动摇呢？那边待遇好？还是因为有机会回A市？”石娇娇被戳中了要害，怯怯地看了张堃一眼，说：“都不是主要的，还是考虑到我和你……怪怪的……”“哈哈！我姑且信你。”张堃仰了下脖子，“随便你怎么选，其他有我。”石娇娇闻言微微低下头，露出高兴又害羞的表情。

　　“昨天王曦一直在，我们没好好说话，晚上去你那里好吗？”张堃突然说，石娇娇从凳子上站起来，退了一步说：“不可以，总经办的几个姑娘说我升职了，一直拱着我请客，一直没有时间，好不容易敲定了今天晚上！”张堃鼻子吹出一股气，偏头道：“难道刚回来的我比不了几个同事？”

　　明知对方是为了自己才提前回来的，石娇娇听他说的幼稚可笑，就忍不住揶揄道：“谁叫你说回来就回来，行程不定的。”“我……”张堃一听气结，也站了起来朝石娇娇靠近，女人机敏地一缩，看着办公室的门压低声音说：“保持冷静。”张堃撑在办公桌边，没好气地说：“下次别再可怜兮兮地问我，怎么还回来！”石娇娇咧嘴一笑，快速逃离了独立的办公室。

　　“王曦，我是姐姐啊。”石娇娇把看过的资料合起来，放进手边的书立中，对电话里说：“午饭怎么说，我带你在周边转一圈吧？”那边传来王曦清亮的笑声，道：“附近也有馄饨店吗？”石娇娇会心一笑，“说不定真有。那你在大厅等我，我马上下来。”刚准备挂断，王曦哇哇叫着拦住了石娇娇，说：“明天吧，今天中午我有事！”石娇娇扬扬眉毛，“女朋友吧？方便了也带给我看看嘛！那明天再说。”“好。这次不是女朋友，她还没毕业呢，有机会一定带给你看。”

　　通域大厦后面穿过一条马路，还真有一家老夫妻开的小馄饨店。跟镇子上红汤猪油的不同，这里的小馄饨洁白如玉，泡在佐着鸡蛋丝和葱花的清汤里，吃起来和看起来一样清爽。没什么食欲时，石娇娇就会多走一点路，绕去这家店吃一碗。

　　张堃没想到会遇上石娇娇，他今天自己开车恰好刚从停车场出来，看见独自走在路边的石娇娇。石娇娇听到异样的鸣笛声，才停下脚步看向一辆白色的雪佛兰，张堃的脸从降下的车窗里慢慢显现。“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问，石娇娇指指前面，“想去巷子里吃午饭。你去哪儿？”张堃说跟人约了吃饭，石娇娇点点头，“那你去忙吧。”张堃闻言合上车窗。

　　直到车子开出一个路口，坐在副驾上的王曦才转回身体，看着挡风玻璃外说：“她没看见我吧？”“没有。”张堃把着方向盘，开过红绿灯后问：“你们怎么认识的？”王曦垂下眼，从小就显得过大的眼睛，看起来有种食草动物的温顺，“因为爸爸妈妈闹离婚。”男孩简单地回忆了一遍往事，最后长呼一口气，“多亏了她，不然我就不想读书了。”张堃食指敲了一下方向盘，似乎也陷在回忆里，“我第一次见她，大概也就是那一两年。”

　　“你别伤害她。”王曦扭头看着张堃，“不管是谁，伤害她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张堃冷冷地笑了一声，“你先强大起来再谈保护她吧！”王曦一听怒目圆瞪，“你不怕我告诉小姨吗？”张堃表情都没变，打了方向盘左转，道：“正好，吃饭的时候你帮我告诉她。”“什么？”王曦皱起眉毛，长叹一口气说：“小舅舅，如果你真爱娇娇姐，就该放过她！你们家这么多事，不该把无辜的人搅进去。”

　　张堃突然踩着刹车，阴测测地转头看着年青人，道：“管好自己的嘴巴。”王曦从小就害怕张堃，现下更是被他的气势煞住，讪讪地动了动牙根，最终把自己摔在椅子里，嗫嚅道：“我只关心我姐姐。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张堃一言不发地看着前面的路。

　　车子停在一个酒店门口的空地上，两人还没有下车，已经有酒店的工作人员靠拢了过来。张堃解下安全带，在下车之前对王曦说：“你不必担心石娇娇。”王曦冷哼了一声下了车，也不等张堃同行，径直朝酒店大门去了。

　　两人先后进入大堂，不远处休息区的沙发上，立刻有个女人站了起来。张堃眸子里颜色一沉，将迎面走来的女人的样子映入眼底：她穿一条材质垂顺的墨绿色长裙，随着身形的摆动，布料的褶皱变换着光泽。V字形领口坠着一粒黑到极限的宝石，配上细细的金色链子，使美好的脖子看起来线条更典雅。

　　最叫人心惊的，还是那张无论何时看，都找不出一点瑕疵的精致脸庞，不知经过什么的雕琢，美得不可方物。

　　“小姨。”王曦一见女人就愧疚地叫了一声，女人眯着眼睛时左眼下一颗泪痣仿佛在跳，她连生气都是动人的，“你还认得我这小姨！”说着拉起大男孩的手，不动声色地看了张堃一眼，在侍者的带领下，往订好的包厢走去。张堃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人身后。

　　“蒋小姐现在可以上菜了吗？”包厢经理问道，蒋芫点点头，在张堃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又对莫名站去了对面的王曦说，“坐到小姨身边来。”王曦跟张堃对视一眼，不情愿地在蒋芫身边落了座。

　　三人坐定后，开胃的凉菜很快端上来。美丽的女人膝盖自然地朝向张堃，一边熟练地帮他打开餐巾，摆放餐具一边温柔地说：“爸爸的心脏起搏器似乎出了点问题，下个月从澳洲飞美国去看医生。”张堃自己拿起滚烫的毛巾在手里握了握，又放回船形的器皿里，问：“王医生怎么说，几个伯伯知道吗？”蒋芫眼尾扫了扫王曦，轻声道：“目前还不知道。”

　　“你妈跟你一起在B市吗？”蒋芫回头看着王曦，问：“你们母子俩现在真是长了本事，上上下下没有人找得到你们，要不是你小舅舅，这辈子家里人还能不能见到你一面了？”王曦舔了舔嘴唇，尴尬地回：“是妈妈不让我联系。”蒋芫白玉一般的脸立刻升起愠色，“她自己胡来也就算了，还要你跟着吃苦，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王曦撇撇嘴，“别这样说妈妈，自从跟上个叔叔离婚后，她没有再嫁，独自一人养活着我！”蒋芫一听长叹口气，垂眼说道：“这样再好不过了。可能是你长大了，她觉得有了依靠，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不同的男人身上了。”王曦闻言避开话锋，说道：“我也开始赚钱了，总之我和妈妈现在挺好的，小姨你不要担心。”

　　蒋芫听出话里拒人千里的疏离，无可奈何地说到：“怎么会不担心，小姨就只有你妈一个姐姐。妈妈未必不想家，就是离家久了拉不下脸来。你听小姨的，常领着妈妈跟小舅舅走动走动，我在C市，跟你大爷爷、爷爷吹吹风，再怎么样，总是还要让你们母子俩回去的。”王曦看了张堃一眼，垂下头没有说话。

　　菜陆续上齐了，可三人都没什么食欲，几乎每盘都原封不动地放着。张堃从来少言，王曦是个不便说话的晚辈，这顿饭是蒋芫发起的，只好由她来调节气氛。“哎，我还不知道，你们俩怎么遇上的？”她夹了一块焗虾球放在王曦碗里，问道。王曦一听立刻下意识地看了眼张堃，张嘴道：“因为……”还没等他说完，张堃自己抢先说：“他和石娇娇认识。”

　　蒋芫先是皱眉嘀咕，“他怎么会跟你女朋友认识？”旋即眉头就舒展开来，“啊，他们好像是一个镇子上的，是不是？”张堃温和地点点头，“还是一个中学的呢！”蒋芫一听掩口偷笑，“那镇子上也就一个中学吧！”张堃表情轻快地看向王曦，问：“是不是？”王曦百思不得其解，听见张堃问话，只是木木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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