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九七

　　红日沉甸甸地挂在地平线上，从浓云一直到旷野，全都染上它金红带紫的强烈色彩。室外的不锈钢水龙头上，也反射出一条彩色的光晕，“哗哗”流淌的自来水，每一滴飞溅的水珠都像一颗红彤彤的小太阳，发着亮光。

　　“啊呀，你不要动，你进去跟他们讲话，我一个人就行！”石妈妈打掉伸到冷水盆里的手，那手还是执意伸了进去，“又不是第一次帮你洗菜。”　陈丽搓着一个萝卜叹道，“以前前后两块菜地，到了冬天也有吃不完的蔬菜，现在都要去买了。”石妈妈接话，“买了也方便，现在哪有时间种地哟！”两人正说着，石妈妈忽然停住，把耳朵往后伸了伸，陈丽见状也静下来凝听，似乎有汽车从远处开过来。

　　还没等两人讲话，一辆黑色汽车已经熟练地停在路边，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从副驾出来的那人还按着左手手背。虽然太阳还没落尽，可傍晚的光线模糊，陈丽认出了石娇娇，却认不出紧随其后的那个男人，甩了甩手上的水问石妈妈，“谁呀？”石妈妈没有接陈丽的话，拿着一把香菜迎上去，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明天还要去吗？”

　　石娇娇把酒精棉扔到水池边的垃圾桶里，说：“要的，明天最后一次。镇医院里挤满了人，我下午能排上号就不错了。”石妈妈刚准备跟唐建宇说话，就听见陈丽大叫一声，冲上来，“唐老师！”她这一叫，客厅里又冲出来三个人，石爸爸跟在最后面。石妈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扬了扬手里的菜说：“你们说，我做饭。”随后伸头叫丈夫，“你来帮我，随他们年轻人去说话吧！”石爸爸早就找出了围裙，回，“我本来就要出来的，他们也不是外人，还用我陪着吗？”

　　几个人进了客厅，可能因为来了客人，置办不久的空调终于舍得打开了，满室暖融融的。陈丽抬着石娇娇刚输过液的那只手先一步进屋，最后进门的小支书随后把门关上。周继昀回头一看，疑道：“我堂哥呢？”小支书指指厨房，笑道：“你说呢？”还没来得及笑，唐建宇就推门进来，关好了门才发现一屋子人都看着自己，鸦雀无声。

　　唐建宇明知这伙人憋着什么劲，却嘴角含笑云淡风轻地问：“怎么了？”最稳不住的当然是陈丽，她先把石娇娇瞪得两腮绯红，再冲到唐建宇面前，半怒半笑，问：“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唐建宇含着笑意摇摇头，陈丽也不跟他多啰嗦，又去磨石娇娇，吼道：“好啊！说，瞒了我们多久，把家长都给见了！”石娇娇抱住陈丽手臂，求饶，“晚点再说吧！”

　　周继昀和小支书上来跟唐建宇打了招呼，陈丽叫几个人各自找地方坐下，对石娇娇说：“我去给他们倒杯水。”意思叫石娇娇也坐着等水喝，而石娇娇被刚刚一幕闹得非常害臊，硬是跟着陈丽出去了。唐建宇忍笑看着，直到石娇娇关上大门，才扭头问另两人，“你们怎么凑到一起了？”小支书指向周继昀，“给他从南方开了辆车回来。”

　　唐建宇点点头欲言又止的样子，问：“小蕾怎么没一起来？”周继昀知道唐建宇关心什么，赶紧说：“她身体不方便，不敢跟我们开长途，叫姑姑姑父陪着坐飞机回来，飞机快，她就晚走几天，订了明天的机票，我估计马上就要给你来消息了。”唐建宇点点头，心里已经盼着夏蕾的消息了。“夏蕾跟我说了，姑姑他们……”周继昀还没说完，被唐建宇伸手拦住话锋，很快石娇娇拿着几个空杯子打开门，把提着一壶热水的陈丽让进门。

　　“小心烫到！”唐建宇见陈丽拿着热水壶有点吃力，不自觉往石娇娇手上倾斜，赶紧起身拉住门把手，接过陈丽手里的壶，让石娇娇脱身进来。陈丽瞪一眼小支书，说：“看人家唐老师多细心。”小支书看看周继昀，没脾气地笑笑。唐建宇刚准备关门，石娇娇摇手说：“我妈马上过来了。”正说着，石妈妈端着一大锅汤水已经走到门口。

　　唐建宇把门开到足够通行，沙发上的两个后辈赶紧站起来小心地接过热腾腾的锅，石妈妈松开手去就转身去安置炊具，边说：“今天没时间了，就烫烫火锅，热闹又方便！”小支书一手抬着锅，一手扯了下被压住的电磁锅接线板，笑道：“太隆重了，还是大骨汤！”石妈妈笑得更甚，“还是初六那天熬出来的高汤呢！”

　　陈丽摆起碗筷，石娇娇跑过去打开水壶一看，才发现里面哪是什么开水，满满一壶偏白的肉骨头汤。唐建宇见大家都各有分工，便去了厨房，和石爸爸一起把食材一样样拿过来。浓浓淡淡一锅汤，红红绿绿一桌菜，配上家里自制的酱料，就是一桌最令人满足的火热大餐，馋得几个年轻人迫不及待地坐下。

　　石妈妈把唐建宇面前一份白菜，和自己面前的一碟自制腊肠调换位置，冲着周继昀说：“蕾蕾没赶上，她最喜欢我做的菜！”“啊呀，这人真是偏心的！”陈丽放下手里的橙汁，咧嘴对石娇娇说道：“听听，在跟前的就是臭，见不着的才香！说得好像我们俩不喜欢一样。”石妈妈忍不住拍了陈丽脑门儿一下，道：“鹏鹏都上小学了，你还跟我撒娇呢！”陈丽撅撅嘴，“你是我婶，陈鹏鹏就是上大学，我也能跟你撒娇！”说着冲坐在对面的小支书眨眨眼，逗得满堂大笑。

　　一切准备就绪，石爸爸带头举杯，共祝新年快乐。落座之后，饥肠辘辘的几人迫不及待夹了心仪的材料放进翻滚的鲜汤里，边吃边聊天。陈丽动了动眼珠，忽然叫了声“唐哥哥”，不仅唐建宇，全桌都吃惊地投来目光，她神气地一笑，嗔道：“你们保密工作可以啊，我跟娇娇什么关系，竟然一点风都没透！”

　　说着煞有其事地转头对石妈妈说，“婶你知道吗？秋天的时候，我们石娇娇还苦大仇深地跟我说，这辈子估计要出家了呢！”“瞎说！大过年的！”石妈妈一听斜眼瞪了陈丽，倒替女儿两人辩白起来，“他们情况特殊，不比你们。不得到家里的认可，再好的朋友也不好随便开口的呀！”

　　陈丽一脸受教的表情，拉着嘴角严肃地点点头，“就是，这么大的事，第一时间肯定是要跟家里说的。”石妈妈看了女儿一眼，目光落在小支书和周继昀之间的唐建宇身上，目光已经非常柔和。这是陈丽用巧妙的方式，替石娇娇开口告诉父母，他们从没想过欺骗家长，最想得到的也是父母的支持。石娇娇打心眼里感激陈丽对自己的细心爱护。

　　石娇娇还在输液，只能吃石妈妈另外准备的清粥，已经吃了好几天，嘴巴里淡得能飞出鸟来，面对一桌子好吃食，只能靠说话缓解，正好拿陈丽开题，“先不说别的，你们今天跑来干什么？拜年也不带茶礼！”提到这个，刚涮好一片鱼片的小支书也不忙着吃，捧着碗问石爸爸：“叔叔，店里初十营业吗？我想订个包间，跟您先拟个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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