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九八

　　出租车停到“幸福小碗”农家乐门口，石娇娇和司机前后从车上下来。司机绕到车后搬下七八盒红色礼盒，走到乘客身边，等她发完语音才说：“东西我已经搬下来了。”石娇娇弯腰道谢，说：“我这就确认付款。”司机高兴地走到驾驶座那边，摇摇手，“美女再见，记得给我五星好评！”石娇娇摇手道别，低头就依司机所愿打上最好的评价。

　　这时陈丽收到消息，已经带了个店里的帮工从大门出来，三个人七手八脚把几个礼盒搬进了屋子，往后来新增的“悬鱼”包厢走去。“他们两家都到了吗？”石娇娇问，陈丽努努嘴，“两三步就看见了，还要多问一句。”石娇娇翻个白眼，看见走廊围着的方形空地里，草木凋敝，芭蕉耷拉着阔叶颜色枯槁，那几只活泼的土狗早不知去哪里取暖了。

　　还没掀开草席帘子，夏蕾大笑的声音就传出来，说什么“这可是你说的，等丽丽来我倒要问问！”随后就是小支书求饶的声音“别别别……”陈丽和石娇娇相视一笑，打帘子进去，朗声问道：“阿拉蕾，要问我什么呢？”夏蕾捧着肚子，指着小支书说：“这人说，他在你面前一向说一不二的！我倒是奇了，我们的土霸王遇见一个书生就转性了？”

　　陈丽眉毛一翘，抿嘴看了男人一眼，说：“他说什么都有理，我当然听他的啦！”“哈哈！”石娇娇在陈丽身后笑出声来，正偎在老六怀里跟苏望讨要柑橘的陈鹏鹏耳朵最尖锐，大叫一声“二姨”，从圆桌后面冲过来绕过自己亲妈，扑在石娇娇腿上。石娇娇弯腰捧住他热乎乎地小脸，笑道：“一屋子的瞎货，还是我们鹏鹏最好！”说得大家都笑着投来目光。

　　夏蕾把腿上的毯子扔到周继昀怀里，走过来拉出石娇娇往座位上去，指着陈丽对大家说：“陈大姐，你这真是日子太好过，得意忘‘体型’！被养得虎背熊腰，两个石娇娇也能被你挡住了！”小支书抚掌大笑，陈丽红脸“啐”了夏蕾一声，递给小支书一个眼神，男人立刻会意出来，跟太太一起去给好朋友们打点礼物。

　　最吃惊的是老六，石娇娇一落座，她顾不上招呼就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难以置信地问：“你一个人回来的啊？”石娇娇点点头，菲菲脸都红了，按在夏蕾肩膀上说：“不是说好，今天带来跟大家见面的吗？后面哪里来这么好的机会！”“带谁，什么好机会？”陈丽夫妇已经放好东西，一进来就看见老六梗着脖子立着。

　　老六不知道陈丽已经在石家遇上过唐建宇了，还有心帮石娇娇瞒着，讪讪地说：“没什么，我乱说呢！”陈丽歪歪头，走上来就戳了下老六饱满的额头，“跟我还装神弄鬼，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老六夫妇也是在石娇娇前脚刚到不久，还没多聊几句，一听陈丽的口风，忽然恍然大悟，“你们都知道啦？”苏望宠溺地看着傻乎乎的老六，带头大笑出声。

　　自顾自剥桔子的陈鹏鹏听见大人吵闹，冷不丁问道：“你们是不是又在说我二姨父了？”“哇！”周继昀最喜欢虎头虎脑的陈鹏鹏，闻言壮实的手臂一把将儿童的大脑袋揽到怀里，毫不客气地揉了揉说：“你比你小姨聪明太多了！”石娇娇词穷地看着一大一小，只能呼出一口粗气当做回应，谁知陈鹏鹏小人精，往嘴里塞了片果肉，混着酸甜的果汁说：“他怎么又不来，我都好久没见过了。二姨喜欢他，我也喜欢他，他最好看！”别人就不说了，石娇娇捂住脸两耳通红。

　　夏蕾夫妇知道唐建宇抽不开身的原因，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台阶把姑姑领回A市，堂哥的首要任务当然是做好应对。而其他人却不知道，陈丽让陈鹏鹏少吃点凉的，“大黄他们在姨婆那呢，你去找找！”陈鹏鹏喜欢家里三条土狗，屁颠颠地被骗了出去。孩子刚走，陈丽就凑到石娇娇身边问：“他怎么没来？早就说好的。”

　　石娇娇对这几个人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抿嘴道：“他爸爸妈妈从南方回来了。”陈丽看向夏蕾，“陪你回来的，是唐老师爸妈啊？”夏蕾咧咧嘴，“其实是我陪他们。”老六反应了好长时间才有点头绪，“什么意思，不会唐老师爸妈因为娇娇才去南方过年的吧？”陈丽转转眼珠，“他家不同意？”石娇娇别过头，陈丽和老六就惊愕地看着夏蕾，夏蕾沉默地点点头。

　　“她还不同意，他家凭什么不同意？”陈丽登时上了脸，愤怒地瞪着夏蕾，仿佛她就是那个一听就不讲理的唐家太太。夏蕾刚提起一口气，陈鹏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姨婆，大黄和花花真的出去拜年了吗？”接着是石妈妈忍笑的声音，“是呀，他们也去看自己姨婆了……”屋子里几个晚辈一听，立刻闭上嘴。

　　“小丽，小……”石妈妈交换着走进来，看见一屋子七八个人，居然个个呆若木鸡，一点声响也没有，不由得一愣，调侃道：“干什么呢，饿得没劲说话啦？”陈丽搓搓手，迎上来，问：“婶你叫我做啥？”石妈妈这才想起来，说：“你爷爷来电话，他跟奶奶在你大伯家，叫你们小两口去接呢！”陈丽眉头扭成一团，“他们一道来好了，我这里也脱不开身啊！”

　　石妈妈拍了陈丽肩膀一下，对跟过来的小支书说：“你带着小丽去接，这种日子，长辈拿乔拿势，晚辈尤其是你，还是要顺着点！”陈丽不耐烦地说：“肯定是我小姑妈的主意，我跟王嘉伟的事她嫌不够，现在又来挑事！”石妈妈抚着陈丽的手臂，哄到，“好了好了，听婶婶的话，跟小赵快去快回，好日子呢！”陈丽扭头对三个好友说，“等我回来再说！”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石妈妈一头雾水，好奇地三个女孩儿，“说什么呢，叫她这么撂不开？”夏蕾赶紧摇摇手，“没什么，过年不就说点好话，听好话肯定撂不开嘛！”石妈妈听着干女儿的俏皮话，隔空点着她，笑道：“改明儿生个宝宝，比你还机灵！”夏蕾捧着肚子，冲石妈妈淘气地吐吐舌头。大家都当已经过关了，谁知石妈妈直接问自己女儿，“小唐真不来啊？”

　　老六和夏蕾不禁掩口偷笑，对女儿对象的牵挂可是说是非常直白了，要不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呢！但刚刚挑过去的话茬，又大喇喇地抛到石娇娇面前，总不能跟她说，你一开始不乐意人家儿子，其实人家更不乐意你女儿，气得跑回老家，小辈们绞尽脑汁哄了回来，当儿子的正费力斡旋呢！

　　“他工作上的事脱不开身。”石娇娇回道，石妈妈立刻不高兴了，收了下巴说：“哄人！我早问过了，中学还没报到呢！就算正常上课了，他初中老师，晚上又不要看晚自习的！”“呵呵……”大家都没有说话，苏望先笑出了声，周继昀也架不住挡了下嘴，掩饰笑意。石娇娇又无奈又好笑，只好说：“他又不是只有学校的事，还有研究所的工作啊……”

　　为所未闻的大新闻，石妈妈两眼张到极限，双眼皮的褶皱特别深刻，疑道：“什么研究所，小唐不、不是镇上的中学老师么？”夏蕾推了一把石娇娇，“你看看你，连我堂哥做什么的都没跟家里说过！”周继昀接下了妻子的话，叫了声“干妈”说，“堂哥在中学其实就挂个名，主要还是搞科研项目。”

　　在石妈妈身边长大的四个女孩儿，她所知甚多：苏望是个名校毕业前途无量的医生；小支书赵永仪村官进来，如今把村子搞得红红火火，惠及全镇，已经有风声说要高升去区里，仕途平顺；周继昀和夏蕾都是南方大家庭，门当户对，两个都是海外深造过的精英……现在想来，唯独不知道的，就是自己亲女儿选中的归属，到底是个什么样背景的人！

　　妇人脸上惊疑交错，舌头都有点捋不顺了，问：“搞科、科研，研究什么？”说着震惊地看着女儿，石娇娇抓抓头，唐建宇的另一个身份离平常人实在太远了，就连她自己也完全不懂他研究的方向，更别说向妈妈解释，为难地回道：“大概就是，常常也给大学生上上课的那种人吧……”石妈妈更震惊了，“是人家说的，教授吗？”

　　“对！”苏望肯定道，“数学家！姨，数学家知道吗？”老六听罢，对看过来的石妈妈拼命点头。“数学家……”这个词对石妈妈来说太陌生了，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女儿，发了好半天愣，才难以置信地问，“你不会是因为小时候数学太差，才喜欢上他的吧？”石妈妈此话一出，母女俩在众人眼里莫名变得诙谐起来，纷纷窃笑。

　　石娇娇高兴也不是，难过也不是，嗔道：“当然不是啦！”而女儿的反应对石妈妈来说并不重要，她直起身体，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后来径直走出去了，嘴里念念有词，“我的老天，你知不知道，小唐居然是个数学家，你有没有见过数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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