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四一二

　　一路上石娇娇都在笑，而且是唐建宇越搭腔笑得越厉害，最后弄得男人没办法了，把车停到路边，恨恨地瞪着她，佯怒道：“再这样笑，要受挨罚了哦。”石娇娇揉揉发酸的苹果肌，嘀咕道：“笑也不让笑，真是。”唐建宇把双臂搭在方向盘上问，“那你说，笑点在哪儿？”“你呀！”石娇娇眼睛弯弯的，“看见文语姐姐，整个人都傻了，跟你妈说得一模一样，变成了一根木头！”说着又捂住嘴大笑起来。

　　在人际关系上，唐建宇一贯是个钝感而疏离的人，但他在这方面仅有的一点点直觉和细心，几乎全都用到了石娇娇身上。他看得出来，石娇娇的笑是真的，但不全是因为开心，还是一种情绪的发泄方式，邵文语的突然出现以及小动作显然惊动了，她为唐家父母严阵以待的神经。而今天这个场景，和那次在“幸福小灶”里遭遇的情况可以说如出一辙，石娇娇难以忘记那种幽深的哀怨，绵里藏针，让人疲于招架。

　　“我不想因为邵文语的出现表现出异样，也不会，”唐建宇看着石娇娇的侧脸说，“如果我有，也不是因为她，纯粹是担心会影响你的心情。”他的眼神毫无躲闪，石娇娇的笑意果然一瞬间尽数收敛，温顺的眼里流出一丝失落，道：“被你看出来了。我真的为此不开心。”唐建宇捏了捏手，沉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可短短几个月，给你的全都是委屈。受你爸妈的责备，我爸的病，我妈的不接受……来到我身边后，竟没有一件让你开心的事。”这样想来，唐建宇越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自责得快要窒息。石娇娇见男人两条眉毛都要皱到一起了，无力地笑了起来，“哎哟，还是你厉害，比我还委屈害！害得我都不好意思生气了。”唐建宇一听以为石娇娇误解了自己意思，倒吸一口气摇着头，“我是说真的。”

　　“傻子……”石娇娇骂这两个字时的表情，又嗔又娇，生动而充满感情。她不自觉地朝唐建宇靠近，深深地看男人清明的眼睛，糯糯地说：“你不知道吗？石娇娇能呆在唐建宇身边，已经是最最开心的事了，为了这件事，什么都轻松克服！”唐建宇眨眨眼，不通人情的表情透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懵懂，可怜兮兮，“可是……我这么忙，也没陪在你身边多久……”

　　是呀！即便石娇娇调回了A市里，唐建宇也常常在市里活动，他们仍平均一个月只能匆匆见两三面。唐建宇忙极了，中学的教务是轻中之轻，更多是大学的授课，还有数不清的讲座、研讨会，看不到边的课题发表、项目研究……他沉浸在自己的专业里，即受困又享受！比起现实社会来，数学世界里的游刃有余更让他留恋，感情生活倒像是常常顾不上的调剂品了！

　　石娇娇见过他在讲台上神采飞扬的样子，不是幼时男人还青涩的表现，而是她偷偷去看过他在大学上课。那么大的讲台，ppt里放着完全不能理解，却一眼就能看出很枯燥的数式，学生却破天荒挤满教室！石娇娇裹在站着蹭课的人群里，偷听学生对台上讲师的各种评价：他的教学内容有多充实丰富，教学风格有多春风化雨，深入浅出；他本身有多异于常人的数学天赋，又有多强大的教育背景；他是多年轻的数学教授，多难得的中国数学家……

　　他是学生嘴里的传说，是站在他所热爱的领域，离山尖最近的佼佼者。石娇娇埋首听着周围一切对他的赞誉，心里既欢喜又忧郁：欢喜于他是她的男人，他这样卓尔不群；忧郁于她是否真的能和这样的男人比肩。她踮起脚尖，看他以极快的速度，行云流水地画出一串串深奥的集合，那自如潇洒的神态，让石娇娇体会到一种彻底的自由。

　　在数学的世界里，他是北冥遨游的鲲鹏，是那方天地里掌控一切的，还未纯熟的，年轻的王！如果你的热忱所在，与你是这样的天人合一，那么，爱着你的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彻底臣服于你，臣服于你的热爱呢？

　　一辆引擎轰鸣的跑车呼啸而过，似乎惊醒了沉思中的男女，石娇娇看着眼前男人，线条笔直的鼻梁，温柔的眉眼，不禁露出一个极富女性光辉的浅笑。她抬手理了理男人刘海，道：“我明白的，而且我也……”唐建宇注意到女人表情特别突兀的转变，认真地问：“你也什么？”石娇娇坐正，眨眨眼说“没什么，我是说，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忙啊，如果这么在意的话，岂不是无理取闹啦？”

　　唐建宇听罢笑起来，拉了石娇娇的手，说：“乱说！不过小时候确实挺难缠的！”石娇娇扬扬眉，唐建宇赶紧讨好继续道：“明天我在镇上，来……陪陪我吧？”石娇娇一脸惊奇，“你不是跟你爸妈说，明天一早就要去研究所，之后还要去参加教育局什么会议吗？”唐建宇咬着下唇，眼睛转了好几圈，才老实说：“骗他们的！”

　　“啊……”石娇娇无力地歪着头，“你怎么不早说……”唐建宇柔声问：“怎么啦？”石娇娇单手捂住双眼，无比遗憾地回：“明天我跟别人约好了。你见过的，我在B市公司里关系很好的同事阿阮。她受公司安排来这里出差，专门提前一天来，跟我先聚聚呢！”唐建宇半张着嘴里，憋了好半天才假作不失望地回：“这个是得见，实在难得。我后面还可以请假，总有时间的。”石娇娇没什么反应，似乎添了什么心事。

　　车子平稳行驶，穿过一条条嫩绿包围的道路，往小镇开去。等红灯时，唐建宇拿了薄毯子给睡着的石娇娇盖上，动作轻极了。“睡得还这么沉。”唐建宇嘀咕一句，带着笑意开动车子，穿过路口。石娇娇脸朝着窗外，眼里闪过一棵棵树，快速倒退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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