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四二五

　　给父母打完电话，石娇娇又拨通了唐建宇的号码，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很快接了起来，石娇娇一愣，笑道：“这么快，不会捧着手机在玩儿吧？”唐建宇也笑，“我刚刚准备给你打电话，问你上车了没有。”石娇娇转了两下手里的笔，道：“就是跟你说这个事呢，今天我要加班，也不知道会到几点，那时候车都没有了，所以明天一早再回去。”“啊……”唐建宇顿了顿，说：“我还想着马上去接你。那这样就明早见吧？”

　　“你不是今天在中学吗？”石娇娇疑道，“还特别跑来啊？”唐建宇“嗯”一声，“我也可以去大学一下，顺便接你嘛！”“傻子。”石娇娇一听笑意更浓，“千万不要来，今天公司的大数据库更新，之后立刻做应用测算，我也要等着第一手的报告交给总部，通宵都是有可能的。”唐建宇一阵沉默，听石娇娇唤了两声，才说：“那我今天住在市里，明天接你。”

　　这本来是个很体贴的建议，没想到石娇娇张口就说不要，唐建宇感到意外，“为什么？我真的在大学附近。”石娇娇别别扭扭，迟疑了半天好一会儿，才解释道：“明天还是不要一起到我家吧……”她面露羞涩，咬咬牙说：“我跟家里说今天要加班了，但明天的计划不变，只是晚点。要是我俩一起回家了，他们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前一晚他们住在一起！唐建宇心下意会，咬了咬嘴唇，说：“也可以到镇子上再先后回去。”石娇娇对唐建宇的固执感到无言以对，“啊哟”叫了一声，蛮横地说：“我不管，总之不要你来，挂了！”唐建宇听着话筒里说来就来的挂断声，没脾气地笑了起来。

　　结果不到半个小时后，田昊打来内线电话说，法国那边实验室的服务器故障，今天取消更新。石娇娇抬眼看看墙上的钟不禁踟蹰起来：现在已经没有公交车可乘，孵化基地又不好叫车，看起来还是要在宿舍过一夜，可她又真的很想回去！叫唐建宇来接也不是不可以，他大抵也是高兴的，可……“也不能太任性了吧！”石娇娇托着腮，傻乎乎地瞪着钟。

　　正绞尽脑汁盘算着，门被一个低马尾的瘦脸女人敲开，是车间里的质检员。石娇娇调整好姿势，口气正式地问：“还没下班吗？现在有什么事？”干瘦的女人走进来，掩上门说：“加班取消了，马上就出发回去，正好孩子放假在家呢！”石娇娇不得要领地点点头，那女人迟疑地说：“我听说石经理你是某镇的人，我家就在附近的镇上，开车过去也就一刻钟。现在没车了，就来问问要不要一起走，也就一脚油门的事情。”

　　“真的吗？”石娇娇喜出望外，已经完全跳出工作时负责人的角色，忙不迭说着“要的要的，真是帮了大忙！”说着就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办公桌，水灵灵的眼睛发着光，对女同事说：“我马上就收拾好，太谢谢啦！”收拾好东西两人一同出门，质检员走在前面带路，有点羞怯地说：“车子又小又乱，普通代步用的，经理你不要见笑啊……”石娇娇无言以对地叹口气，道：“你这么一说，叫我怎么接嘛！”“哈哈！”

　　女同事完全没想到石娇娇会这样活泼，她存着讨好的心态来试着亲近一把，原想着也得不到什么反应，毕竟自己只是个基层人员，平时跟这总部钦点的负责人并没有什么交集，谁想到这经理脱离岗位的时候，还不就是个普通的小妹妹！

　　路途中除了应对女同事的好奇试探，石娇娇一直都在想，要不要给唐建宇打通电话，结果到了镇子上也没下定决心。和同事告别之后，石娇娇站在路边看同事果绿色的小车，车尾的红灯亮了几下融进夜色里消失，终于不再纠结，“明天再见吧，都这么晚了！”是呀，夜半十点，早就错过了最后一班红色小巴士。

　　斜对面面点店也打烊了，旁边的杂货铺还亮着灯，滚动广告里标着各类烟草的价格。石娇娇深深地呼吸一口当时的空气，有着护城河湿漉漉的气味，熟悉极了，唤起了从前下晚自习时的记忆，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石娇娇突然心里产生一股强烈的怀旧感情，她想要走去，在这种时候，细细的感觉一下那时雀跃的下学心情。

　　风没有前奏，突然很敷衍地摸了摸攀在亭子走廊上，落花后茂密的紫藤树叶，剪影在浓黑的天空下摇了摇，就听见四周响起零星的声音。豆大的水滴落在石娇娇鼻子上，砸得她汗毛一竖，只不过仰头看一眼的几秒，零星的雨滴立刻就密了一倍，石娇娇这才想起家乡，夏季里雨的脾气。

　　“惨了！”石娇娇抱起提包，看了看唐建宇公寓黑魆魆的窗口，下意识地跑进了那个，一直摆满自行车或电动车的大过道里。只不过是穿过一个两车道的马路，就淋湿了肩膀，等石娇娇在通道里站定，再看向外面时，天地间已经挂上了一条流动的幕布。

　　安静的夜里，大雨听起来喧嚣极了，石娇娇站得不够深，有雨花溅在脸颊上，凉凉的，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正好退到路灯的光和墙形成的明暗分界线上，身体也被分成了明暗两部分。长大的线条，起伏的光影变幻，让人清晰地察觉，时间对一个人的作用。

　　记忆的感觉好奇妙，好像平行穿越，地点场景不变，从这个雨夜回到十年前那个雨夜。被父亲的烧伤惊吓，跑出家门，一路漫无目的狂奔出村庄，也不知是雨的逼迫，还是想要被庇护的引诱，小小的她也是躲进了这个过道，像个流浪猫，蜷缩在一角。那个男人如神祗般突如其来的出现，将鲁莽的小流浪汉救了起来。

　　“呼……”石娇娇仰头看向路灯，那夜，也是有这样金光闪闪，洋洋洒洒的雨……

　　石娇娇以为自己幻想得太真实了，甚至伸着头挤了挤眼睛，确认了好几遍，才意识到真有个人从雨里小跑了进来。他走进过道才收起雨伞，顺手抖了抖上面大量的雨水，随后挺直了身体，扭头直愣愣地看着石娇娇。石娇娇陷在他的目光里，双手抓着包带垂在小腹处，表情无比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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