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四二六

　　“这次又是怎么了？”唐建宇嘴角藏着笑意，显然也想着同样一段往事，道：“准备挑哪辆车靠着睡觉？”石娇娇浅色的瞳孔缩了缩，咬了咬嘴唇，“那你呢？还有没有人生建议再来一段？”两个人含笑看着彼此，眼里跳跃着活泼的，雨花的亮光。

　　夜的过道，外面大雨欢腾，里面微风细细。唐建宇眨眨眼，默然地看了看这通道的两边出口，将拿雨伞的手臂微微远离身体，微微前倾，另一只手拦住石娇娇的肩膀，将她按到自己怀里，问：“好惊喜，你怎么突然出现了？”石娇娇额头在他沾了雨水的脖子上摩挲了下，软软地说：“这明明是我想跟你说的。”

　　拥抱了一会儿，大概是担心被别人看到，石娇娇从男人怀抱里退出来，红着脸说：“本来想告诉你加班临时取消，我搭同事的车回来了，但想想又舍不得你来回奔波！”唐建宇无奈一笑，“下次可不要这样了！看看，现在还不是被我妈给赶出来了。从我一进门就开始问，跟娇娇家约在几点，在家里还是在店里，礼物准备好了吗，怎么样？……后来连我爸都受不了了，让我还是趁早来镇子上等你。谁想到，你等在这里。”

　　“谁在等你，只是忽然下起雨来了而已。”石娇娇看看不远处路灯下，仍簌簌下坠的雨帘，别扭而羞涩地顶嘴。“呵。”唐建宇笑起来，抬手看看手表，道：“太晚了，现在只能先跟我上去，淋了雨在吹风，很容易热伤风。”石娇娇半垂着头，眼睛看着脚尖，挠着太阳穴说：“那也只好这样了。”唐建宇倒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吹出来。

　　暗色的格子伞在晦暗的小巷里几乎看不出花色，男人肩膀实在平阔，要完全庇护住伞下的女人，自己就不得不露出大半边身体。石娇娇也体察到这一点，嘴上不说什么，却尽力向男人靠拢，尽可能让伞能将两人都遮盖到。耳边是大量积水哗哗流入下水道的声音，松动的小块地砖，踩上去如同踩到什么陷阱，“哇啦”一声，溅得暴雨中的行人满鞋子的污水。

　　好不容易进了楼道，感应灯一亮才发现，两个人的身上，从头到尾，几乎没一处干的地方了。唐建宇将那把极其努力但在大雨里能力有限的伞晾在邮箱前，和石娇娇先后上了楼梯。起初几步，透软皮质的鞋里都能压出水来，在安静的楼梯间，尴尬的声音被放大，石娇娇咧咧嘴不好意思地说：“我鞋子里都能养鱼了，你呢？”

　　唐建宇伸手将石娇娇搅在包链子上的雪纺衣领理顺，说：“我的鞋更大，能倒出不少鱼来！”石娇娇捂嘴偷笑，到了门前老实地让到一旁，趁他开门的时候，歪头说：“嗯……如果等下雨停了的话，要麻烦你送我回去的哦！”最先回应石娇娇的，是门锁被打开时，利落而轻微的“咔哒”声。

　　石娇娇等在门边，等唐建宇从门边摸出一次性拖鞋，两人换上之后才进门。唐建宇将湿透的两双鞋提进卫生间，出来见石娇娇缩着肩膀站在门口，抱臂等在原地，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不知是难受还是有点冷，脸上的表情可怜又可爱。他不禁停住，问石娇娇，“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女人诚实地摇摇头，唐建宇眉眼如画，温柔地笑，

　　“我在祈祷雨千万不要停。”

　　唐建宇走过去，不顾石娇娇已经足够局促的姿态，撩开她额前紧贴的头发，问：“难受吗？要不要先去洗个脚？”石娇娇显得很为难，但还是自认为婉转地说了出来，“只是洗个脚还是难受啊……”唐建宇不自然地摸摸后劲，转头看了眼卫生间，“你想洗澡？”石娇娇忽然意识到刚才的直白，脸几乎埋到地上，态度却非常明确，“嗯。”

　　这是他的卫生间，常见却又最难打理的白色调，偏蓝的光使这本就光洁如新的场所，洁净得让人不知道从何落脚。石娇娇用好奇而期待的目光拂过每个角落，细看属于唐建宇最私密的空间：半圆的淋浴房，成套的一系列洁具，空落落的三层置物架上放着几支简单的男士护肤品，等等。石娇娇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的物品，拿起唐建宇的沐浴液闻了闻，觉得既有趣又迷糊：这是男人散发过的味道，但不是那股最熟悉最好闻的。

　　一圈看下来，唐建宇的电动牙刷或者更具男性代表意义的剃须刀，只让石娇娇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只有一样东西，让石娇娇心都跳漏了一拍，看见的一瞬间，从脸到脖子都红成了一个颜色。那是一双设计简单的女士凉拖，蓝白相间，很明显和旁边一双男士拖鞋是同个系列的配对款。

　　他早就等待，并做好准备，把她融合进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绝对私密的世界里。

　　唐建宇端着两个瓷碗走出厨房时，凝神听了听卫生间的动静，石娇娇居然还没有从里面出来。他开始怪自己太粗心，或许她不熟悉物品，被什么事困住了……正胡思乱想，犹豫着要不要去门外问一问时，石娇娇端着一个盆探头探脑地从镂花的毛玻璃墙面闪现出来，一见唐建宇看着她，很受了一惊，叫：“你怎么看着我？”

　　“我不看你看谁？”唐建宇好笑地回，太明白她的害羞，目光却毫无顾忌：穿着男人宽大的白色T恤，石娇娇看起来更加纤细，不合身的烟灰色男士家居裤被提到很高，收紧的系带因为腰肢太细，能抽出的部分太长了，打个蝴蝶结都还有剩余。胡乱绑在脑后半干头发，有几绺分散在腮边耳前，衬得她小脸清丽，活脱脱一朵出水芙蓉，可人又可口的样子。

　　时刻、地点以及独处，三重暧昧让石娇娇害羞的不知所措，只好装腔作势地佯怒说：“有什么好看的，就不给你看！”说着趿着那双蓝白相间的拖鞋往阳台走去。唐建宇追过去，说：“你放着我来晾，先去把生姜水喝了，你知道这要趁热喝才行。”石娇娇把盆子藏到身后，用全身的细胞抗拒，“你先去喝，我很快马上就来，不然就不喝哦！”

　　唐建宇半张着嘴，略有疑惑地动了动眼珠，忽然窝了窝嘴唇，边转身边说：“那我先过去，你快点。”石娇娇只想打发他走，手摇动的速度比嘴巴出声的速度还快，“嗯嗯嗯，很快的。”果然，她拿起空盆离开的时候，在阳台晾衣架最不起眼的角落，一套符合主人的性格，式样保守而用料舒适的贴身内衣，羞答答地被挂着，悄悄一滴一滴地，落着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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