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当晚就去了,主仆二人从那大敞的院门走进去,未及走到正间门口,就被绫𡛟兜头盖脸泼了一盆洗脚水。
方晴随后出来,装模作样地训斥了绫𡛟一通,然后拉着程英说了一箩筐道歉的话,眼看着程英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连声打了好几个喷嚏,方晴这才撒了手。
第二日早课后,绫𡛟凑到方晴跟前,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绫越:“程英着了风寒,躺床上起不来了。”
方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单那一盆洗脚水还不至于令程英如此,她让绫𡛟夜里潜入程英房里,浇灭了火盆淋湿了炭,还把她们的窗子全都打开,就程英那虚胖的体格,不着风寒才叫怪事。
方晴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良善的人,她不会主动害人,但对于那些害人的人,尤其是胆敢伤害她护着的人的人,她也向来不会手软。
比起程英以往犯下的恶行,方晴对她做的这些,简直是太便宜了她。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光影在书案上跳跃。
绫𡛟推着方晴走过去,书案上摆着早已备好的纸墨,以及阡墨昨日傍晚传回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亦然】
方晴无奈至极,她并非不想同阡墨传信,而是真的不知该写些什么。
一方面她总觉得与阡墨之间隔着道鸿沟,让她无法对他过分亲近,另一方面她也担心如此频繁地与阡墨通信,洛尘知道后会心生不悦。
斟酌再三,方晴用竹签沾着墨,依然在纸上落下八个字。
【不可过劳 食憩皆好】
绫𡛟把鸽子放出去,转回身趴在书案旁,目光转来转去,时不时地看方晴一眼,明明嘴里噙着话,却又拼命忍着。
方晴:“想说什么就说,憋着不难受么?”
绫𡛟撇了撇嘴。
绫越:“难受,可是奴婢怕说了,又要惹得主子不高兴…”
方晴:“那你继续憋着吧。”
绫𡛟登时更委屈了,一双杏眼可怜巴巴地瞅着方晴,跟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似的。
方晴叹了口气。
方晴:“你是不是想说,今天是秦桑约洛尘相见的日子。”
绫𡛟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半晌才反应过来。
绫越:“主,主子…记得啊…”
方晴点点头。
方晴:“嗯。”
绫越:“那主子…”
还这么沉得住气?
后半句话绫𡛟没有说出口,但方晴显然已经知晓她心中所想,不由轻笑了一声,绫𡛟却是完全没有想到,主子居然还能笑得出。
方晴:“不若我们打个赌?”
绫越:“打赌?”
绫𡛟一时没能跟上方晴的思绪。
绫越:“赌什么?”
方晴:“就赌洛尘会不会去赴约。”
绫𡛟倏然睁大了眼,傻愣愣的模样让方晴唇边的笑意瞬时又加深了几分。
绫越:“主子的意思是…尘公子不会去…”
方晴悠然道。
方晴:“主子我若输了,就给你当一日奴婢,如何?”
绫𡛟可没她那般笃定,但她也希望如此,主子那么好的人,尘公子可莫再做让主子伤心的事了。
绫越:“奴婢若输了,以后便全听主子的,主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再不会有二话。”
方晴瞥了她一眼。
方晴:“这么说,你之前对我的吩咐,都是阳奉阴违的么?”
绫𡛟一怔,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八爪鱼一样缠到了方晴身上。
绫越:“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主子可别说这样的话吓唬奴婢,奴婢胆子小,不经吓的…”
她胆子小?
也亏得这小妮子说得出口。
与绫𡛟胡闹了一通,方晴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总归她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晋城那边发生的事她们亦无从得知,但令方晴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推断竟很快就从沐云湄的口中得到了印证。
当夜。
月盘已愈发圆润。
清冷的月辉下,夜色不似前几日那般寂寥,隐隐可见远处树影婆娑。
沐云湄乘风而来,裹挟着一身寒气。
方晴:“湄姐姐…”
方晴忙将人让进屋内,等两人在榻上坐下,绫𡛟端了火盆过来放在榻旁,又从内室取了汤婆子,重新灌了热水,双手捧着递给沐云湄,待沐云湄接过去,绫𡛟转身跪坐在窗下,麻利地煮了壶新茶。
方晴:“湄姐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沐云湄端着茶盏,眼前氤氲的热气朦胧了她的面容。
沐云湄:“还不是母亲,实在放心不下你,定要让我过来瞧一眼…如何?在这里可还适应?缺什么东西,我让人置办了给你送来。”
方晴:“挺好的,什么都不缺,有劳湄姐姐跑一趟,还请湄姐姐回去转告娘亲,让她莫要挂念,我会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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