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金成旭
金成旭从来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尽管在这个社会里,他的身份会不停地变化,掩盖在形形色色的其他称呼下。从记事起他就是姜仁旭的玩伴,小学到高中是他的同学,当然大学是不可在一起的,姜仁旭家族的学校属于国外的精英殿堂,但他能因为真正的身份收获余热,去本国名牌学校学会如何做一个优质的管家和帮手。大学毕业后,金成旭成为他的私人助理,跟随他从普通的子公司一路经营打理。再后来姜仁旭成为社长,而他做了秘书,成为社长身边的得力干将,有时是司机、有时是保镖、有时是清理脏活的清道夫、大部分时候会做文员。而在所有林林总总的身份里,他清楚的明白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什么。
家生子,不属于姜一国也不归姜仁相,从头到尾都追随姜仁旭的家生奴仆,一生只能无条件地服从一个人的命令。因此他从来知晓一切,但又从来选择无视。服从操纵是工具的天职,他不会有半点惰怠。
当然夫人是唯一的例外,她是唯一让他对过去感到困惑,但又别无选择的存在,那种愧疚或许也并非完全因为服从,他与姜仁旭一同长大,因此无比清楚那个女人对他的意义,所以歉疚从来隐晦,他本人也从来不会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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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现在,他站在门边,看着夫人将做好的餐点端在桌子上,之后保持近乎凝固的姿势远远地坐在桌边,从姜仁旭用餐完毕到结束,她都保持着机械式的微笑,他知道她并不开心,但也并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姜仁旭每次都会和她说话,夫人并不赌气,也不会露出冷漠的神色。而对话内容千篇一律。
“很满意,谢谢社长。”
“非常喜欢。”
“社长说的对。”
“没什么意见。”
她再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从始至终都称呼他为社长,这是个恭敬至极又生疏至极的名号。而她对此的解释很冠冕堂皇。
“身为妻子,应该学会尊敬丈夫。”
说话的时候她低垂着头,视线被隐匿在发丝之下,语气温柔恭顺没有任何不满和嘲讽,却也没有任何感情,干瘪的像是打碎的蜡块。
“社长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
尹玛莉信守了她的承诺,离开手术室的当天,她就完完全全变成了姜仁旭想要的样子,换上挑好的衣服搬回了原来的家。之后她像是把过去的事全部忘记,彻彻底底又本本分分地做回了那个被关在豪华别墅中的金丝雀。而姜仁旭成为了绝对的掌控者,彻底地主宰她的一切。
她不再画画,也不再读书,每天保持着机械式的坐姿看着电视内的节目,但观看的内容毫无规律。只有他下班回家,她才会反应过来,依照他的指令去做他吩咐的事情。而没有吩咐的时候,她就会保持沉默,像是一具断电的报废机械。
姜仁旭也尝试过调和,她对此全盘接受,她按照他的要求装扮严实,在保镖陪同下去电影院和公园,但每次都仅仅是完成任务,她会在长椅和电影院的等候室呆坐好几个小时,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时间一到随即起身返回。
“很高兴。”她说,依旧是温柔却又冷漠的微笑。
“社长想让我高兴,我就高兴。”
她也会与崔优娜一起逛街,穿着宽松但名贵的羊绒长裙,遮住拷在手腕上的电子追踪器。然而她也仅仅只是做任务,两人会在商场保持不停地走下去,却不会进入一家店铺也不会买什么东西,他要她待多久她就待多久;更多的时候两人会并排坐在休息用的椅子上,每当这个时候,女警官总会保持十米的距离等候一旁,而夫人只是望着天顶上悬挂的彩色风铃,似乎身边的一切斑斓都与她毫无关系。
崔优娜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怨言,神情反而要比夫人更加悲哀和难过。
“玛莉,你总得振作些。”
她说着看了看守在不远处的吴警官,眼底浮现出浓烈的鄙夷和憎恨,但还是扭过头。
“徐医生一直都在外面帮你。”
“他找到了负责家暴案件的律师,还有愿意调查的记者和警方,不要放弃希望……”
尹玛莉目光苍凉地看着远方,脸上看不出欣喜或忧伤。崔优娜撇了撇嘴。
“他不会连窃听器都安上了吧……不管他。”
“他知道就让他知道好了,反正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他肯定早知道了。”
“没有用的。”尹玛莉低声说道。
她知道崔优娜冒险通知的她的目的,但一切谈何容易。
她身边一直都配备医生,他们会给她开最好的药,却无法让她拿到任何证明自己遭受殴打的诊断书;她身边全是仆人,他们会精心服侍她,但也都会不约而同的证明她是有抑郁症和妄想症的疯子;当然她的脸是真的被动过,而缘由会完全被姜仁旭推到医生的身上,况且随着时间成熟,面容也迟早会被恢复,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
没有直接的,证明自己遭受侮辱和虐打的证据,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还会连累其他人。
崔优娜并没有再说下去。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她握着自己的手。
“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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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第二天姜仁旭就禁止了她再去见崔优娜,尹玛莉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失去的不是唯一的朋友,而是一个与她无关紧要的角色。她的母亲依旧留在上海,与她隔着重洋在异国陆地上遥遥相望,姜仁旭并没有停止寻找她,她知道徐政元绝不会透露她的消息,但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尹玛莉的世界彻底只剩下姜仁旭,而她也像是彻底被摧毁和磨灭了所有的倔强,变成完完全全的,只为了姜仁旭而存在的附属。她变得百分百听他的话,受他的摆布,乖巧恭顺又静默温柔,看不出半点恐惧和怨恨,也再没有一丁点不甘和脾气。他想吃东西,她就去厨房。他上班,她就去拿衣服,微笑着鞠躬送他离开。想让她晒太阳的时候,她就出去,没有他的吩咐,她会坐在那里一直待到晚上;而当他想让她待在家里的时候,她就整天整天地蜷缩在屋里再不出门。
他要她温柔她就百依百顺,要她听话她就绝对恭顺,棉花般任人搓扁揉捏。姜仁旭不喜欢徐政元,她就彻底闭口不谈,像是对医生的死活再不关心。姜仁旭不喜欢她画画,她就再不进过画室和书房。她像是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无论行动还是谈话都完全由他决定,而当他不在家或者没有任何指令的时候,她就半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假寐,像是失去信号后报废的机器人。
她变得前所未有的听话,却也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活死人。
而事情和金成旭料想的一样,社长并没有变得高兴,反而变得愈加的暴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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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地讲,最开始的时间里他是真的开心过,那是一种欣喜若狂又大功告成的满足。这让当时的金成旭在愧疚之余又略略感到一丝宽慰,他已经习惯了夫人痛苦恐惧的模样,而对于社长,只要夫人留在身边,他从不会真的在乎她本人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也不会去真的关心她行为背后流露出的情绪。但这种惊喜只维持了几天的时间,很快他就再次变得阴沉,神情间是难以言喻的空洞和失落。
姜仁旭不止一次地想让两人的感情变得再次热络,而收获的全部都是得体恭顺的冰冷礼貌,那是属于女人的金属铠甲。可以敲击却始终无法被打破。他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一切,然而得到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而尹玛莉对此浑然不觉,她只是保持着被关在笼子里的猎物应有的自觉,服从却又疏远至极,举手投足都透出一股虚情假意的敷衍。
“不要叫我社长……也不要用现在这种语气叫我的名字,还有,你不想笑可以不笑,别用这种态度敷衍我。”
尹玛莉十五度鞠躬。
“先生不喜欢我做的,我就不做。”
然后她真的不笑了,整整一天她都面无表情,呆板的像是从来都没有笑过。
金成旭原以为她是在怄气和报复,在用这种徒劳的方式表达不甘,这种报复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人的内心同样脆弱。但他很快发现,尹玛莉不在乎的不完全是姜仁旭,失去自由和医生的她,变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姜仁旭于她也不再是鲜活的存在。她像是彻底失去了与他沟通的兴趣,也不再想和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在第七天两人终于爆发了第一次冲突,社长的右手被铁丝刮伤过,一直都没有完全愈合,更换绷带的时候,粘连的纱布撕开最后一层旧伤,手背顿时渗出大股的鲜血。
金成旭是第一个冲上去检查伤口的人,再后来医生去找包扎伤口的绷带和药水,尹玛莉全程目睹,却始终坐在沙发上,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就好像在看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或许陌生人都不会是这样的疏离和冷淡。
姜仁旭的怒火就那样在瞬间烧到顶峰。
“你看不到是吗?!!!!!”
“哪怕一句话!!!你就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讲给我听是吗?!!!”
说话的时候他攥紧了拳头,鲜血顺着指背淌落在地毯上。尹玛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他们是最好的医生,会复原您的。”她用黑色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是一抹熟悉至极的温和微笑。
“疤痕会全部愈合,什么都看不出来,您会和以前一样的英俊。”
姜仁旭愤怒就这样凝固在脸上,尹玛莉依旧是淡漠至极的微笑。
“需要我买礼物安慰您吗?”她说着歪过头。
“手表、领带、衬衫、西服。”
“您想要什么,我就为您做什么。”
金成旭站在一旁,他清晰地看到社长在颤抖,下一秒姜仁旭猛地冲上去,拽过她的胳膊。
“真听我的话是吗?”
他说着将她拽进画室,开灯的瞬间,照亮了屋内堆满的,鲜艳夺目的油画和彩绘。
“我不喜欢你画画,毁了它们,舍得吗?”
“一张一张的撕了它们,就像你现在撕掉我一样……去啊!!!”
他说着用沾血的右手猛地将她推在地上,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道,眼底是近乎狂热的报复,却又带着某种隐晦的渴望。
“你不舍得的对吗,就好像我不舍得你一样,你知道那种感觉……”
而尹玛莉只是从地上坐起来。
“社长不喜欢的,我就不喜欢。”
她低垂着眼睛,随后当着屋内所有的女仆和保镖,还有边上的姜仁旭,一张一张剪烂了所有的画纸,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姜仁旭倚靠着门框,看着画作被一寸一寸撕的粉碎,变成满地垃圾和碎屑,他脸上的得意和报复逐渐褪去,变成难以抑制的,近乎崩溃的阴沉,尹玛莉却没有半点收手的意图。
花卉、风景、羽毛、天空……所有美好的意象在手上一点点撕裂粉碎。终于,在她朝着那张漂浮在海中的迷失香下手的那刻,金成旭抢先一步,在最后关头夺回了那副画。尹玛莉也没有阻拦,只是转过身,一剪子扎进白玉兰的花枝,将花束从中央剖成了两半。
干脆、利落、残酷、毫不留情、像是屠戮生灵却又面不改色的顶级杀手,最终是姜仁旭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画室,尹玛莉依旧没有丝毫反抗,留下满地残破黯淡的纸屑。
那副唯一保存的迷失香被硬生生抢救下来,配上华丽的橡木画框放在了社长的办公室。他会用很长的时间盯着画幅,指尖摩挲着那团被困在玻璃瓶内,向着帆船漂流的紫色花束。而尹玛莉也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般无动于衷,失去徐政元的她被活生生抽取了一半的生命,而失去梦想的她彻底失去灵魂,无可阻挡地滑向绝望和委顿,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腐烂气息。
她将大把的时间花在睡眠、和电视上糖糖水水的恋爱剧,然而表情却从未开心过。姜仁旭离开的时候,她会不间歇地冲洗地板,整理家务,将柜子里的衣服和一件一件取出来,又叠放整齐。房间里有专用的女仆,但她不要任何人的帮助,只是近乎机械的劳动,逐寸逐寸的清洗墙壁和地板,就连最细微的角落都不放过,她用最繁琐的劳动打发时间,直到自己疲惫不堪方能入睡。
如果是前社长,一切也许会就此终结,姜仁旭的父亲从未在乎过妻子的死活,她会日复一日的消沉麻木,在半年的时间内悒悒而死。
但如果他真的是前社长,或许她早已真的坠海而死,尸体消失于波涛之下,无影无踪,无处寻觅。
只有两次,她暴露过最真实的内心,那天他终于按捺不住,从后面环抱住她,附身亲吻她的脖颈,夫人没有躲闪也没有挣扎,金成旭识相地退了出去,他想到过女人会痉挛或颤抖,但随后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伴随着毛骨悚然的干呕声,面色惨白的尹玛莉捂住嘴,在姜仁旭的面前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那是一场持续了整整十分钟的,痉挛般地呕吐,那一刻所有的伪装和克制都被支离破碎地冲刷干净,像是年久失修的破损堤坝在暴雨和洪水中轰然倒塌。她像是要把整个胃脏都翻出来那般地剧烈呕吐,面容青白地像是被抽光了全身的血。女人吐光了所有的积存,最后只剩下残存在口腔里的清水,而姜仁旭保持着石像般凝固地姿态,站在卧室中央,看着他她缓慢抬起的狰狞面容。
彻头彻尾的厌恶,交织着刻入骨髓的恐惧和憎恨,就在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明白一个他早已知晓的事实。她不会再爱他,永远都不会,他的温柔只会让她无比厌烦,他的陪伴只能让她倍感纠缠,他是活在她生命中最恐怖的怪物,是用意志力都无法忍耐、异化成生理反应的,仿佛癌细胞般的可怕存在。
在那个漫长而又短暂的时光里,她就那样保持着真实却又刻骨的憎恶,冷冰冰地看着他,随着身体痉挛的平息,面容也缓慢地恢复了僵硬和冷漠。尹玛莉随后关上屋门打开水龙头,再出来的时候全身干净整洁没有丝毫异样。她重新靠着阳台坐下,像是一盘清洗干净后等待切割和吞噬的新鲜水果,骨血间却是苍老妇人在清晨与落日的流逝中,等待死亡般的萧索。她从头至尾都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拒绝他靠近,就算他真的想对她做那些夫妻间原本正常的事情,她也都会拼尽一切的全力忍受,连眼泪都不会多流一滴。
姜仁旭就这样转身离开,在阳台上痛哭了一个晚上,金成旭不得不用毛巾和牙齿扳开他握着白兰地的僵硬右手,再把人扛回卧室。而尹玛莉依旧冷眼旁观,就好像那个酗酒的男人不是因为她,也完全和他毫无关系。
“愿意为他递杯水吗,夫人。”将社长侧躺着放回床上的时候,他问了她一句。
尹玛莉原本抱着膝倚靠着床头柜,听到话后偏过头
“是他吩咐的命令吗?”她说。
金成旭没再说话,只是自己端过一杯温开水,小心地插上吸管,从男人嘴里灌了下去。尹玛莉再没有搭理他们,起身离开卧室。在姜仁旭待过的地方重新坐下,看着头顶模糊的星空。
她不在乎他的痛苦,就好像她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急速地流逝。
金成旭理解她,也从未因此怨恨过什么。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在这场长达五年的婚姻里,她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事业、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自由,现在失去了梦想,也失去了妈妈,除了生命外她一无所有。
她为此挣扎过也反抗过,然而结局全部都惨淡寥落,金成旭不止一次听到过她的哭泣和诉求,她哀求他改变,哀求他理解,再后来她求他放过自己,哭泣着逃离着想要终结这一切,而那个被哀求的人从来都无动于衷。或许一切都是报应,崩溃的人换成了姜仁旭,现在他又不止一次看到他捧着女人的脸。
“你就快乐一点,就一点都行,你开心了我也能开心起来。”
尹玛莉皱着眉头,看向他的眼神毫无怜悯也毫无惧色,就像他是一个无理取闹又百般纠缠的病人。
“我现在就在社长的身边,社长开心,我就开心。”
“你就装作还喜欢我不行吗?像那个时候那样子……十分之一都行!!”
尹玛莉依旧是冷淡的表情。
“我喜欢。”她说着,硬生生撕扯出黯淡的笑容。
“社长要我喜欢,我就喜欢。”
这句话像是又莫大的杀伤力,姜仁旭全身颤抖从地上站起来,喷涌的怒火在爆发的边缘堪堪忍住,他是真的想动手打她,想质问她为什么,想把那个鲜活的尹玛莉从她体内活生生的揍出来。看到她真实的挣扎、愤怒、惊恐、和痛苦。而尹玛莉对此毫无恐惧,或者说,没有丝毫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如果他真的动手,她一定会面不改色地受着,姜仁旭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她巴不得自己被早点打死,以便彻底地摆脱他,和他的母亲一样,去往他和父亲永远都无法找寻的地方。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即使睡梦中她也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距离他躺过的位置尽可能的远,像是一只被困在狼窝里战战兢兢的兔子。
她恨他、恶心他,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了解他,像是全身绑满炸弹一心求死的匪徒。可偏偏那根能炸毁一切的火柴牢牢地掌握在他手里,他知道炸弹爆炸的后果,所以变得无比小心。姜仁旭分不清冷漠和仇恨哪一种对他的打击更大,但他终于明白了这场以命相搏的报复内蕴含的凶狠。她抹掉了属于母亲的面容,又从灵魂里抹杀掉他爱过的尹玛莉,涂上属于继母的虚假伪装
那是远比失去她都让他难以忍受的恶毒折磨。
他能得到一切,却也真的什么都得不到,她就这样活生生地在他掌心内朽烂破碎,变成他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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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成旭看着两个人相互折磨,惨烈程度远超过去,也远超他的预料,这是一场注定用一死一残来终结的惨烈角斗,他知道谁会是最后活着的人,却也知道绝对不会有所谓的赢家。家生子从来不会干涉主人的意愿,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请务必让夫人重新画画,一定要让失去的兴趣重新建立起来。”
他很小心也很平静地说道。
“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总要有一个宣泄的渠道。
“就算整天待在画室里,也能让她打发时间,或许会让她恢复一点心情。”
他随后觉得自己也真是足够混蛋,他不止一次替姜仁旭做过那些事,他暗中撕毁过知名杂志和画廊的约稿函,丢弃过崇拜者和画友寄来的礼物和信件,在伪造的取消进修的同意书上模仿签名,也收买过竞赛评委、把那些精美的作品从获奖名单中撤下去,像垃圾一样丢掉,之后再高价被姜仁旭买回去,变成价值不菲却又毫无意义的项链和裙子。现在他又要用同样的方法逼着她重新燃起希望,去做回一个画家。
但他真的走投无路,这是让两个人活下去的唯一方式,没有之一。
最开始的过程和他预想的那样无比艰难,尹玛莉是真的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即使把她关在画室,周围放满调好颜料的调色板,她也只是靠着墙壁,保持着无动于衷的姿势看着空白的画纸。更多的时间她依旧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无聊却又毫无规律的电视节目上,她调换着频道,却又从来不会真的看它们。姜仁旭并没有将这一切当回事,直到无意中他看到节目间隔中播放的广告内容。
那是京美医院的宣传推广,仅仅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广告,每次出现都不会超过30秒。那个男人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海报、照片、甚至声音……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栋建筑物和医疗设施的特写,而她在脑海中记下了所有广告出现的时间,在节目的间隔中感知着那点若有若无的存在。
她从来热烈而真挚,而那份珍贵的感情再不属于他,那个凭空而来的医生,不费吹灰之力地夺走了他发疯都想拥有的一切,而那股被极力压制的嫉妒和愤怒,终于毒草般从内心滋长出来。
“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他对着身边的金成旭,一脸漠然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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