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猞猁（草稿）

姜仁旭抱着满满一大束的玫瑰和风信子，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今天是预定好的整容日，房间按照医院的标准，已经完全布置成型：墙壁依据姜仁旭的吩咐刷成了粉红色，点缀着颜色鲜亮的花朵。房间里各种手术设施一应俱全，消毒水的味道也被干花盖住。尹玛丽换了一身米白色的丝绒长裙，双手和肩部用束带牢牢地固定在轮椅上，两名护工寸步不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到了最后关头，尹玛丽似乎再也不想伪装什么，她神情冰冷地看着医生用酒精清洗工具。之后她转过头，一脸厌恶地看着那束被彩纸和丝带包裹精美的花束。

“我讨厌花被切下来。”

“她们好好地生长在土壤里，却要被切下来，放进花瓶里靠清水苟延残喘，”她大声地说道。

“还要用丝绸和彩带装饰的好像很漂亮一样。”

姜仁旭对她的话语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爱情和新生。”他说着用指尖点了点玫瑰娇艳的花瓣，花朵吸收水分，散发馥郁地香气。

“手术结束后，会有专业的心理医生来看你，他们会治好你的妄想症的。”他语气温柔，却又冷淡地说道。

身后传来刺耳地手铐拉拽的声音，但只是拉拽金属，尹玛丽的手腕被裹了一层厚厚的毛巾，保护的周密严实，连划痕都不会留下。

“我没有病，你清楚。”

这次，姜仁旭终于转过头。

“只是不想让你再做自我伤害的蠢事，”他依旧语气温柔地说道，之后察觉到内心的火气，她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如果不是看在……看在……

“有些保护措施太过火，但那是为了你好。”他说道。

“今天是你重生的日子，我们都要珍惜这一天。”

尹玛丽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之后再次看向一旁的医生，后者取出针管，一点点调配抽取药物。就在护工试图扳开她的嘴，将护舌胶套塞进口中时。

“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没有任何征兆地说了一句。

“我怀孕了。”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整容中注射麻药会让胎儿畸形的，至少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再这么做了。”

姜仁旭愣在原地，之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说谎的技术越来越成熟了嘛，听着就和真的一样。”他依旧在大笑，之后他面色终于冷硬下来。

“你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轻信和纵容你？”他说着俯下身，近乎凶狠地看着她。

“你今天要手术，整容，变回我想要的那个人。”

“之后我们度蜜月，你要怀孕、生子、做母亲，做什么都要我说了算。”

“就算你真的怀了孩子也没关系，反正是用医生妻子的那张脸怀上的。”他依旧目光凶狠，隐隐还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我会把他当成徐政元的孩子彻底打掉，一滴肉都不会在你身上留下来。”之后他语气再度舒缓下来。

“你没必要着急，等你恢复容貌，身体恢复过来，我们就很快会有真正的孩子。”

“你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

尹玛丽神情苍白，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座石膏刻成的冰冻雕像，只有双眼明亮地像是一团燃烧的火，她近乎惊诧地看着姜仁旭，但嘴角又像是完全意料中那样露出扭曲的嘲讽。她就那样哈哈地大笑起来。

全无风度，毫不温柔，被拷住全身的女人披头散发鬼魅般尖利地大笑，比任何时候都近乎疯癫。之后她抬起头，目光刀尖般穿透披散的头发。

“你是真的爱你的母亲啊……你是真的好爱她啊！！”

她语气凄厉地说道。

“你是那么在乎她，在乎到不惜把我抓来，在我身上施加如此多的暴行，就是为了在阳间重新看到她。”

医生和护士以潮水般的速度退到角落里，而尹玛丽仿佛对面前骤然狂暴的气压毫无知觉，依旧没有任何风度地大笑。

“可你真的了解过她吗，”她望着姜仁旭逐渐失去血色的铁青面容。

“她是一个有孩子的母亲，她本来能逃走，为了你一次次心甘情愿回到地狱，你真的相信她会自己赴死，却把孩子丢下来独自被畜生恶魔摧残吗？你是不相信，还是一点都不知道……”她说着歪过头。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医生和护士再次以潮水般的速度推门而出，尹玛丽同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她不是完全的自杀，那时她试图带着你一起离家出走，却在逃亡的过程中被姜一国更换掉了抗抑郁的药剂，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在有自杀倾向的人身边放置手枪……是谋杀！！！！”

她就那样大声说了出来，声音尖利地几乎划破耳膜

“她死于一场顺水推舟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就是你的那个父亲，懂吗？”她一脸嘲讽地看着面前浑身发抖的人。

“那个一直在你面前辱骂她懦弱无能的父亲！！这种事只要去问就能问出来！！！可你呢！！”

“你从来没有想过调查真相，也从想过真的给她报仇！！你从头到尾就只是抓来我，在我身上撒泼出气，发泄你被抛弃被虐待的怨愤而已！！！！！”

姜仁旭依旧在发抖，全身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树枝状的轮廓。尹玛丽依旧满脸嘲讽地看着他。

“又或者你知道……”她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那时的你把她卖了，所以她才彻底绝望……”

她就这样再次大笑起来。

“那你可真是个臭烂到极点的人渣啊！！”她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不配得到，你永远都不配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这种残忍狂妄，卑劣虚伪的渣滓，永远都不配被神祝福，你只会被恶毒诅咒！！”她凶狠地看着他，全身烧出报复的快意。

“你们父子俩，都是渎神的畜生，只配永生永世泡在水里却喝不到一滴水，珍馐近在咫尺却永远吃不到一口东西，你永远都不到你心爱之人你心爱的一切，她们只会在你眼前生生腐烂，就像你本人一样，捏碎的那刻满手都是蛆！！！！”

“你就是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恶霸！渣滓！！”

——

姜仁旭安静地听完她说的一切，那些暴涨的怒火再次流回身体，但从始至终他都一言不发，装着花束的玻璃瓶被安静地推到，碎片连同破碎的花瓣散落一地。他就这样走到窗前，把窗帘再次用力地拉上。

手表被再次摘下，现在想想，其实并不是为了伤到她，只是不想划伤自己的手。袖扣被解开，逐层折叠挽到手肘，要优雅，要从容，要像吃一顿装点丰盛外焦里嫩的鲜美牛排那样，在挥舞餐刀系餐巾那样的有条不紊。耳边是隆隆的回声，或许是脑袋里的血管跳的太厉害，但没关系，很快就会发泄出去的。尹玛丽依旧坐在椅子上，医生并没有解开她的手铐，她只能一动不动固定在椅子上，连后退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即使到了这般田地，她的脸上居然都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就那么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眼底是复仇般的得意。

都是她的错！！！这一次，他要打烂她的脸，把她的颌骨一脚一脚踢碎，反正医生会第一时间修好她，他雇来的是最好的医生，他还要踩碎她的右手，上臂和手肘全部打碎，她永远都没有资格碰画笔，他还要踹断她所有的肋骨，一脚一脚，直到她看到自己的每一眼就哭得像个失去妈妈的孩子，他要打，用力地打，狠狠地打，他要打她！！打她！！！！

要打到她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屋门就是在这时打开的，不是消防破拆，也不是被暴力撞开，随着钥匙很轻地转动，房门被彻底洞开，相机拍照的“咔嚓”声密密麻麻，镁光灯照亮了整间屋子。他看到了无数的人和摄像头，记者、摄像师、神情难看的董事助理，穿着深蓝制服的警察……所有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尹玛丽依旧披散着头发，华服光鲜，金尊玉贵，双手和脖颈被铐的严严实实，小白鼠般被固定在轮椅上，边上是消毒清洗亟待使用的全套手术器械。而自己雕像般僵在原地，肢体还保持着挥拳的动作。

所有人都看到了。

金恩慧推开熙攘的人群，身后跟着一队拿着破拆器的消防员，边上还站着神情得意的继母跟班。他们在无数镜头的包围下推走轮椅，用钳子剪开所有的钢链。

“之前的视频推送出去了，”她说着往尹玛丽的脖颈缝隙里塞毛巾。

“建和集团的对家提供的平台，已经全网公开发布了，现在是头条！”

姜仁旭的脑子晕晕乎乎，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显得格外的不真切。尹玛丽从始至终都平静地看着他，漆黑色的双眼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泉水，直到双手双脚的镣铐都被剪断，项圈彻底破拆从脖颈滑落的那刻，她终于站了起来。无名指上依旧戴着那枚银白色的婚戒。尹玛丽看着姜仁旭的眼睛，将那枚戒指硬生生从指节上拽了下来，之后她双手用力将婚戒狠狠地压扁，丢在地上，一脚一脚用力踩踏成了泥片。

“我就是尹玛丽，”她随后转身，面对无数记者和摄像机，口齿清晰，态度冷静地述说道。

“因为酷似姜仁旭的母亲，那个被他生父姜一国家暴虐待自杀身亡的生母……而被姜仁旭骗婚，用同样的方式家暴囚禁的受害者。”

依旧是闪烁的镜头。

“整整五年，我不断地遭受来自姜仁旭的殴打、监视、囚禁、虐待，还被污蔑成精神病人。”

“两个月前我不堪虐待，在京美医院徐政元医生的帮助下换脸逃跑，但又被他抓回来。徐正元医生是因为帮助我出逃，才被建和集团故意栽赃陷害。京美医院也因为他的造谣诬告濒临破产，”

“房间里的这次手术，是姜仁旭不顾我的生命危险，逼迫我再次整形，重新变回亡母的样子。”

“而我身边的律师……”尹玛丽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后者认真地看着她，缓慢地点了点头，尹玛丽随即会意。

“她的真名不是金恩慧，”她说道，看着姜仁旭的脸色一点点变成死人般的灰白。

“是当年发现济州岛十三人死亡事故关键证据，被建和集团谋害灭口的记者朴世熙！！”

镜头轰鸣声瞬间大了一倍，这次就连继母那边的人，也明显变得脸色难看起来。

“我们随后会接受采访，在访谈里，我们会吐露全部细节。”

她说着看向姜仁旭。

“全盘奉告的那种。”

尹玛丽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阳台角落里是一个干净的宠物笼，全身雪白的垂耳兔瑟缩在笼子里，它显然不习惯那么多人，全身都在发抖。尹玛丽穿过人群，从朴世熙手里拿过一把锤子，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锤子用力砸碎铁笼的锁头，将兔子小心翼翼抱出来。她再没有看姜仁旭和身后的房间一眼，就那样抱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子，大步离开了房间。

——

尹玛丽随后坐上警车，朴世熙在她旁边，身后依旧跟着大批记者的车辆。关上车门后，朴世熙递上保温杯，里面是温度刚好的红糖水。

“是崔优善让我带给你的。”她想了想。

“你需要休息吗，你这段时间遭受的事情已经够恐怖了，今天的事对你的刺激也很大，你得调整心情才行。”

尹玛丽依旧是一副平静至极，若有所思的面孔，那只兔子被她安稳地抱在怀里。。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她说。

“姜氏父子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如果不能破坏彻底，等到他们出手，我们就没机会了。现在就做个人访谈，今天晚上就要播送出去。”

“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最大的破坏。”

她说着看向朴世熙，后者皱着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

“新闻界的那个内鬼已经揪出来了，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时候。”

她也知道玛丽说的是对的，这段时间姜仁旭已经把他父亲的势力清除的差不多，想要击垮建和集团，就必须先击垮姜仁旭，这样就算父亲重新拿回权柄，他们的势力也会出现短暂的真空地带，其他力量才能趁虚而入。

“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尹玛丽神情冰冷地喝下一整杯红糖水。

“不管是来自他人的什么东西，恶评也好，殴打也好，对姜仁旭统统都没有用。”

“他是从小被他爸爸侮辱虐待，被殴打长大的人，肉体的疼痛和折磨对他完全不起作用，只会让他觉得这是挑战。”

“只有我知道他的软肋，我了解他的弱点。”

“这件事也必须要我来做。”

“这是我期待已久的复仇。”

公平合理，他毁灭了她的肉体，逐尺逐寸，血骨和泥，那么她也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她要亲自的，彻底地，从精神上，从心理上，从灵魂上的毁了他！她要彻底摧毁折磨他，将他为人的脊梁都抽出来踩成两段，作为五年来被虐待凌辱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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