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季的清晨,微微透着些凉意。一早,但拓便同沈星、小柴刀一起,把要运给逻央那边的货物装车。这个活儿并不轻松,库房里整箱整箱的都是酒啊,日用品啊,食物啊这些压秤的东西,需要一箱一箱搬到车上码齐整。但拓从十几岁起就适应了这活计,两条裹着靴子的长腿只需几步就能到车后,粗壮的胳膊抱着箱子,稳稳当当地放进车厢,松手的一瞬间,胳膊上的肌肉像是起伏的远山,从大地汲取源源不断的力量,健壮而坚实。
这批货物赶在傍晚之前就得到中转仓库,装完车,但拓不敢耽搁,利利索索地开车出发了。
往常,第二天中午前,但拓就能回到达班,可是这一次,直到夕阳斜照在屋顶时,但拓的车才缓缓开回。
猜叔正在喝茶,对面坐着的,正是何苗。一般来说,像猜叔这样的身份,是不会和何苗这样一个普通女人一起喝茶。但是,猜叔的父亲是广东人,猜叔身体有一半中国血液。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猜叔从小便喜欢研究中国的历史文化。可是,达班都是一帮糙汉子,没有人能和猜叔聊这些。自从何苗来达班后,猜叔会偶尔邀请何苗一边喝茶,一边谈论经史典籍,书画金石。
这会,两人正在谈论徐阶和高拱,但拓匆匆到来,平常喷了发胶,看起来成熟有型的头发,有一些凌乱。
看到茶桌对面的何苗,但拓愣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捕捉了但拓迟疑的眼神,何苗悠悠起身,今夜有些微风,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薄披肩,对猜叔说:“猜叔,那下回咱们再聊,我想起来阿枭还有功课没有检查,先走了。”
猜叔点点头,何苗从但拓身边侧身而过,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钻进但拓鼻尖,没来由的,但拓没有了刚才的心急火燎,微微平静了下来。
看着何苗的身影消失在茶室门口,但拓这才开口:“猜叔,边检又换人咯。这次的比前阵子换的拉个还火气足(脾气大),我冇得话讲(没说话),就把我关起,到上昼(早晨),让我交上回两倍的钱才放我走。这回的边检军队不太对头。”但拓忧心忡忡地对猜叔说。
猜叔听了但拓的话,脸色如常,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若有若无的陈年普洱香飘飘悠悠,那香味就像是猜叔心思一样,让人摸不着猜不透。
“这次的边检不知道又是哪一路的,”猜叔半天才开口,微微一侧脸,对但拓说,“你先去休息吧。”
但拓见猜叔不想再多说,便点点头,也出了茶室。
昨晚待在边检的小屋子里,又臭又热,蚊虫多得像在开会,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但拓又担心车上的货物,毕竟这是给山上的毒贩供的货,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他几乎一整夜没有睡觉,盯着停在屋外不远处的车,看看有没有人做手脚。所幸,这次的边检看来主要是为了钱,早上讹了一笔钱后,便放但拓走了。一整夜没合眼的但拓,这时已经困得眼皮直打架。看到小柴刀他们正在竹廊吃饭,但拓过去对付吃了几口,便回到自己屋子冲个澡,准备睡觉。
三边坡凉季的夜晚,舒适极了,追夫河边偶尔有凉风吹来,让人爽快不已。但拓在屋外放了一张躺椅,平常睡觉前,喜欢在躺椅上看看远处。
回到屋子后,但拓觉得屋里有点闷,便挪到了屋外的躺椅上。徐徐微风从耳边吹过,但拓很快便进入梦乡。
何苗从茶室出来之后,没有去找陈至枭,这小子这两天和细狗混得挺熟,于是今天晚上细狗带他去追夫河捞鱼去了,何苗不想当个扫兴的“家长”,也嫌这臭小子在耳边叽叽喳喳烦人,所以就由他去了。
刚才但拓进了茶室,一脸有事汇报的样子,何苗知道三边坡的规矩,不该听的不能听,便找借口出来了。漫无目的地在竹林边闲逛了一会,夜风比白天更大了一些,何苗感觉有些凉,把披肩裹得更紧了,往屋子走去。
穿过竹廊后,何苗看见了躺椅上熟睡的但拓。
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的但拓,头侧在靠背上,高挺的鼻子里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他上身只穿着军绿色背心,印出了健硕的胸肌轮廓,随着呼吸声平稳地起起伏伏,两个健壮有力的膀子露在外面,胳膊搭在躺椅的扶手上,双手耷拉着。平常跑边水时,但拓总喜欢穿着工装裤和军靴,方便干活。终于放松了下来,他便换上了轻便的休闲短裤和拖鞋,两条长腿肌肉线条鲜明,此时随意地交叉着,浓密的腿毛昭示着这个男人旺盛的荷尔蒙。
何苗放轻了脚步,害怕脚下竹子铺就的路吵到但拓的美梦。经过但拓身边时,何苗皱起了眉头。
“夜风这么凉,在外面睡觉,还露着膀子,是真不怕邪风入侵呀,钻关节里面以后可咋走路。”面前这个粗糙但是英俊的男人,一直不让何苗反感,此刻,还唤醒了这个中国人刻在骨子里不能受风的观念。
三边坡没有艾灸,也没有针灸,如果受了风还真是不好治。她想。
于是,何苗动作轻柔地来到但拓身前,把自己身上的披肩取了下来,两只手抻着两边,将披肩轻轻地盖到了但拓的身上,把两条露在外面的膀子捂得严严实实。
见但拓的肩膀没有再暴露在夜风之中,何苗满意地点点头,后退两步,又慢悠悠地向自己屋子走去。
她没有发现,身后的但拓已经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目光盯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时刻保持警惕,是达班猜叔这些手下的常态。与毒贩做交易,和竞争对手抢地盘,他们的生活本来就处处危机。睡觉睡得太沉,有一天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睡梦中,但拓感觉有人接近自己。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是陈会长儿子的老师何苗,这个中国女人最近在达班过得甚是悠闲,每天也就是吃饭时候能见到她。平常自己给猜叔汇报工作时,偶尔也能看到她坐在猜叔对面,两个人悠闲地品茶,嘴里聊着自己不太了解的东西。这个女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但拓总觉得,中国的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对何苗也有一丝戒备。
看见何苗朝自己越走越近,但拓闭上双眼假装熟睡,想看看何苗到底要干什么。
没多久,刚才在茶室闻见的那让人安心的桂花味离自己越来越近,何苗嘴里嘀咕着什么,但拓没听清,只是感觉自己肩头一热,身上好像盖上了一条毯子。
接着,何苗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但拓也睁开了眼睛。看着何苗背影消失,但拓低下头,把披肩取了下来,望着这条还带着何苗体温的披肩,桂花味萦绕在身边,但拓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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