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房东直接告诉他搬家走人。
“理由不用我多说吧?大家对你们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受不了了,都要生活,互相行个方便。这个月的房钱,我也不要了,押金全数退你,够意思吧?”房东抱着胳膊,一副施粥员外的样子。
孔哲抿着嘴,双手不安地搓着裤子,恳求的话他说过好几次了,房东也听腻了,天下可怜的人多了,慈善家可不多,谁也没有权力用大众道德标准去绑架他人的利益,他低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落荒而逃。
早班的时候,只睡了三个小时的孔哲,两眼乌青,看什么都不聚光,迷迷糊糊不停地出错,总是走神,领班喊他收拾9号台,喊了好几声,他才听到,又是下错单子,又是上错菜,接二连三的错误,平时还算和气的老板实在看不下去,把他堵在后厨,当着大伙儿的面,埋怨了两句。
“要不今天你休假吧,这样下去还不如别来呢。”厨房乱哄哄的,大家全都在忙,同情也只是一个眼神,它不具有任何抚慰作用,孔哲垂着头,一言不发,他想说些抱歉的话,只是嗓子发硬,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脸上泛着愧疚的神色,张了张嘴:“我,我,对不起……我会小心的。”
“行了行了。”老板皱着眉,不耐烦地打断他,“啥也别说了,赶紧去吧,前面都忙死了。”
“知道了,再也不会了。”孔哲点头哈腰,像得到特赦一般,急忙从老板身边侧身挤出去,擦着他肩膀的一瞬间,孔哲的心狂跳一阵,他恐慌而害怕,如果真被炒了,自己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该怎么活?
他找了一些冰块,用塑料袋裹好,装进贴身的口袋里,寒意从大腿两侧传来,像缓缓输送的能量,整个人精神了一些,混沌的大脑被强制唤醒,他给自己上紧了发条,机械快速地投入到繁忙的服务当中。
心里反复默念着客人交待的每一件事,一丝不苟地做完,强迫症似的,马不停蹄。
下午三点后,店里恢复了闲静,孔哲在沙发椅上打了个盹,定了十分钟的闹钟就响了,他的心脏一阵难受,眼皮重得像铁片,一个长长的哈欠打完,他揉了揉溢出的眼泪,挣扎着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下头发,看看衣衫还算整洁,站在过道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敲休息室的门。
“老板,我明天想请一天假。”孔哲嗫嚅地说。
“你可真会挑时候,不知道周末最忙吗?”老板正打盹,明显不悦。
“我,我要找房子,房东不让我们住了,请半天行不行,我……”孔哲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双手用力绞着衣角,急得眼睛都红了。
“为什么?”老板一愣,抬头问道。
“我妈她晚上总闹,吵着邻居,就……”孔哲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小声说。
“哎,”老板叹了口气,神色已不似刚才刻薄,“再搬还一样,到哪儿人能不嫌你们。”
“那我怎么办呢?”孔哲带着哭腔问了一句。
“哭个屁呀,遇到点困难就抹眼泪,你有那娇气的资本吗?我看你还是搬回员工宿舍住,你妈么,回头我问问,还是找个便宜的老人院吧,你拖着她,迟早一起完蛋。”
“不行。”孔哲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不行?”老板惊讶地问。
“我不能不管她。”孔哲用坚毅的表情捍卫自己最后的自尊。
老板愣了一下,半天没说话,忽然大手一挥:“你随便吧,不识好歹。”
“那您准假了?”
“去吧去吧!”
第二天,孔哲一无所获,合适的房子实在不好找,他怕事后找麻烦,开始都和人家讲清楚自己的状况,就算愿意多付房租,了解清楚后,还是没人肯租给他。
一周过去了,他每天做贼似的悄悄进出,躲着房东和邻里,面对白眼和抱怨装傻充愣。
母亲“乖”了很多天,只是睡眠越来越差,总是发呆,同他讲话,说着说着就会流泪,孔哲就这么守着,一夜一夜地陪着熬。
实在不行就回老家,母亲的病有药物维持,治不治都那样,回去找份工作,小城市开销低,好歹有亲戚朋友照应,总比在这儿好过一些。
孔哲狠狠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揉揉眼睛,一上午他打了无数个哈欠,像犯了毒瘾似的,做事明显心不在焉,他怕自己出错挨骂往口袋里装了更多冰块,可依然无法冰镇住他内心的慌乱和混沌的脑袋。他的心里压着一口气难以舒展,没有来处,没有去处,莫名的令人抓狂。
孔哲内心极度煎熬,外表就越是平静。巨大的压力令他难以启齿,默默地忍受才是宿命。他虽然疲惫却不想休息,如果身体停下来,思想便会涌现,想起家里神经质的母亲和一系列他要面对却无法解决的困难,他的脑仁都疼。
腾翼遇见孔哲就像列车经过一个站台,那种寻常的必然,和“缘分”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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