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柳暗花明

顾宜年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小罗在一旁滑屏点餐，正在“鱼香肉丝”和“土豆牛肉”之间纠结，不知该翻哪位小主的牌子，江诚一个电话打来，说在黄岭南家里发现一封遗书，确定他患有严重抑郁症才导致自杀，家里还有病历和一些没吃完的药，他老婆现在拒绝尸检，希望警方尽快结案，死者可以入土为安。

　　“鉴定一下遗书的真假，出了结果马上报告。”顾宜年不死心也不甘心，就算真是自杀，仅“抑郁症”三个字背后就一定有问题。

　　“是！”电话那头干脆利落地回答完，传来一阵挂断的忙音。

　　顾宜年看着电话发呆，心里憋得烦躁，刚刚还像打了鸡血，一副摩拳擦掌的阵仗，心想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顺藤摸瓜，绝不能轻易放过腾氏父子，没想到是一场空欢喜，希望来得突然去得太快，像乏味的剧情里突然插入的广告，没有提前预告，没有倒计时，沉静的大脑突然被强烈的色彩与动感的音乐充斥着，你刚适应了这种“强迫式”的侵入，正一点一点地将心思和注意力投注其间，突然一切都结束了，留下一个表情木然的自己，继续原先的轨迹和节奏。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一种委屈，一种愤懑，一种沮丧，一种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无助。

　　顾宜年半晌无语，小罗察言观色也不敢出声，外卖终于到了，他借机出门取餐，几分钟的功夫，提着满满一大袋吃喝上楼，不知脑子抽什么风，举手投足模仿起程楠的样子，嘣哒地进了顾宜年的办公室，没心没肺又愉快无比地叫了一声，“客官，来了您呐！”心想没准头儿能乐一下，也不白瞎了自己一片心。

　　谁知办公室里空空如也，顾宜年不知所踪。什么时候走的？才几分钟的功夫？我怎么没碰见他？一连串的问题在罗兵脑海里闪现，办案时脑子转得都没这么快，他隔着桌子往窗外看了看，又去卫生间找了一圈，依然没见人影儿，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猪蹄、锅包肉……罗兵失望地嘟囔着，一屁股坐椅子里，寂寞地享受了一顿有甜有辣有蛋糕的大杂烩。

　　顾宜年接到老曹的电话，二话不说直接上了四楼，推门看见同事正叼着烟翻看着一沓资料，眉头紧锁，全神贯注，烟灰落在桌子上蹭了一袖子，成了自己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埋汰”样儿。

　　“找我啥事？”顾宜年拉开椅子坐下，将桌上的烟灰缸挪到了老曹手边。

　　“我听说腾氏企业有个高管今天跳楼死了，你去过现场了？”老曹开门见山地问，头都没抬。

　　“嗯。”

　　“什么情况？”

　　“自杀的可能性大。”顾宜年失望地说，“死者留有遗书，如果是真的话，就是自杀无疑。”

　　“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和你们商业犯罪科扯不上半毛钱关系。”顾宜年心情不好，借机揶揄同事。

　　老曹瞥了顾宜年一眼冷哼道：“你看看这个。”将手里的资料扔在他面前，“这是近半年来我们收集的关于腾氏股指期权欺诈的资料。”

　　“有话直说，别卖关子，我哪儿看得懂这个。”顾宜年看着厚得像字典的资料，一动不动。

　　“我说你这人……”老曹有点来气，本想怼他两句，看见顾宜年脸色不好，转念一想别扯没用的，赶紧说正事要紧。

　　老曹哗啦啦翻到一页，几张被跟踪拍摄的照片夹在当中，照片上一对少男少女出现在不同的场合，小区楼下，公交站旁，快餐店里，商场的休息座椅，还有一张是一辆宝马车驶出小区时的监控截图，图中多了一个中年妇人，四十多岁，保养得极好，脸上挂着极富教养的微笑，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顾宜年扫了一眼，眼睛立即直了，猛地站起来，咣当一声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一把抓起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快速翻阅，脸色越来越阴沉，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这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程楠的照片？这两个人是谁？你什么时候拍到这些照片的？”顾宜年问得咄咄逼人，几乎快要喊了起来。

　　“看来你最近不怎么关心你这弟弟呀？”老曹一脸“现在急有什么用”的表情继续说：“这照片在我这儿压了三天，本打算再跟一阵子，必要的时候再告诉你，没想到这么快黄岭南就出事了。”

　　“行了，你别一副瞪眼睛要吃人的样儿，和我急什么眼，听我慢慢说，坐下！”老曹端起前辈的架子，把顾宜年重新按回到椅子上，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递给他，眼神放光地说：“我知道你的心病，要不也不能急三火四的给你叫过来，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开另一扇窗，蚁穴溃堤，我们就从这儿找突破口。”老曹用手指敲了敲了桌上的照片，一副胸有成竹，气沉山河的架势。

　　最近，上边让我们调查一起涉嫌金融欺诈的案子，跟腾氏集团有关，我简短节说，他们发行了一种债券，拆分成风险较高的迷你债券通过银行买给散户，利用老百姓缺乏专业知识，购买时一般也不会认真阅读风险告知书，仅凭对银行的信任，便会轻易投资，在这期间，腾氏为了拉高股价，策划了一场假收购案，放出消息之后，便是腾翼大婚，股民被一路飘红的数字诱惑，纷纷买入这种迷你债券，结果不到一个月，腾氏突然宣布收购计划破产，再加上大环境的影响腾氏股票一路下跌，老百姓的血汗钱一夜之间血本无归，大家认定是财团和银行搞得鬼，天天去银行门口静坐示威，还有一部份代表到省府上访，电视新闻都报导了，上边迫于压力，限令我们一个月调查清楚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

　　老曹语速不快，边说边看顾宜年的反应，知道他听得一知半解，好在没有被打断，接下来他准备切入正题。

　　“这和程楠有什么关系？”顾宜年百思不得其解，心思全在程楠身上。

　　“黄岭南作为腾氏总经济师，调查这个案子当然绕不开他，我们跟了他十四天，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他却突然跳楼了，主线索一下断了，就想着从他家人入手，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接近她们，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好巧不巧，程楠居然和他女儿是同学……”说到这儿，老曹的话戛然而止，眼神犀利地看着顾宜年。

　　“所以，你们想让程楠做内线配合你们搜集证据？”顾宜年瞬间明白老曹的用意，本能的就要保护程楠，激动地反对道：“不行，绝对不行，先不说是否危险，程楠就没这个能力，他的情况你都清楚，他的病怕是这辈子都好不利索，你怎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喊什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老曹立眉毛瞪眼睛压住顾宜年的不理智，“谁说用程楠了，你乐意，我还不放心，你当小孩过家家呢，我们会从警校挑一个刚毕业、背景干净的人，以程楠同学的身份认识黄岭南的家人，等他们熟悉了，我们再安排他做进一步的取证工作，程楠只是多交了个朋友，大家合得来，一起玩而已，看起来有问题吗？”

　　老曹的话听起来完全没毛病，顾宜年无法反驳，甚至为又看到了希望而蠢蠢欲动，扳倒腾万里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为此他将不遗余力，不论原因不论方式不论代价，但求结果，只是万事一涉及程楠，他总是变得优柔弱智，保护程楠一世安稳无忧是他的责任，是超出一切的底线。

　　“万一被发现，程楠会有危险。”

　　“我们只是商业取证，为调查打开缺口，和你们刑事办案有本质区别，你放心，我保证一切行动建立在人员安全的基础上开展，再说你这个刑警队长难道是吃干饭的吗？”

　　顾宜年低垂着目光，脸上显出一阵迟疑，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他舍不得放弃，老曹立即捕获到这个信息，趁热打铁地说：“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黄岭南和腾翼都是这件欺诈案的策划者，而腾万里作为集团的主席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顾宜年沉思片刻，终于点头答应：“行，但有我条件。”

　　“你说。”老曹一听松了口气，补偿性地许愿，“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儿谁也无法预料，取证过程有很多突发状况和不可抗力，如果程楠一旦有危险，我会立刻让他撤出，到时候我不管后果如何，前功尽弃也好，功亏一篑也罢，总之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说到做到，到时你别拿大道理大帽子压我，没用！”

　　“好吧！”老曹使了一招缓兵之计，先让顾宜年同意，然后再说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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