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个女孩

进入十二月，气温陡降，一夜大风过后，吹散了雾霾，下了课程楠冲出教室，目光越过错乱的枯枝投向远处高远蔚蓝的天空，温缓的阳光在头顶炸烈，他像沐浴似地伸展手臂，筋骨被拉抻的同时发出一声舒畅的呻吟。

　　“程楠，你别跑，等等我呀。”一阵纷踏的脚步踩着落叶由远及近，听起来欢快富有节奏，一个外貌夺目的女孩儿出现在程楠身后，拉着他的胳膊抱怨道：“去我家玩，你也不等我，你认识路呀？”

　　“我在等你呀。”程楠回头冲女孩腼腆地笑着，露出泛着青光的牙齿，整张脸看起来异常洁净，令人安心。

　　女孩儿痴迷了片刻，灰色的大眼睛里尽带了一丝惶恐。

　　“塔塔，我今天特别开心，我哥终于答应我去你家玩了，还说让我多玩会，晚了他来接我。”程楠习惯地卸下女孩儿肩上的琴包，背在自己肩上，又向门口瞟了几眼，“李子杰可真磨叽，平时比谁都猴急，关键时候掉链子。”

　　“没关系，我们一起等他。”女孩心不在焉地答道，目光恋恋不舍得从程楠身上移到教学楼方向。

　　李子杰是程楠和塔塔新交的朋友，认识的缘由很是戏剧。塔塔班里有一名自持甚高的富二代，明恋了她有一段时间，可是女孩儿自始至终不喜欢他的霸道和自负，为了让富二代死心，骗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富二代直接将情敌锁定在程楠身上，一星期前，找了一帮杂七杂八的人策划了一场胡同霸凌，正当程楠和塔塔被围堵在墙角时，正义化身李子杰正好从此经过，于市井之中上演了一场以一敌十的江湖恶斗，结果李子杰以右臂轻微骨裂的代价收获了两枚挚友，事后程楠怕富二代继续打击报复，将此事告诉了顾宜年，顾宜年以警察身份联系学校，知会家长，终于震住了那小子，此事才被彻底平息。

　　李子杰和他俩居然是同一个班，第一天转学过来就见义勇为救了他们，几次相处下来，脾气相投，没几日便成了朋友。

　　黄岭南出事之后，两个好朋友形影不离地安慰塔塔，也是打着“友谊”的旗号才得到顾宜年的批准，三人今天终于得偿所愿聚在一起，虽然没有玩乐的心情，但陪伴本身就足够治愈。

　　李子杰根据同事之前提供的黄岭南家的平面图，在心里将客厅通往书房的路走了好几遍，当塔塔邀请他们去她的卧室聊天时，他借机说去卫生间，看着两人进去，房门“砰”地关上后，他便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穿过一条铺着厚地毯的走郎，行至尽头，便是黄岭南的书房，他四下里看看没人，转动把手，一闪身融入一道黑暗中。

　　塔塔的房间有些凌乱，杂物随意放置，程楠要跨过或绕开横在他脚下的音响、矮凳、画夹、衣服、书籍、食物及食物包装，墙上挂着一块大黑板，床也没铺，床单拖到房间中央，旁边是枕头，写字台上方的墙壁上摆放着各种好看的娃娃，西洋古风，大小不一。墙面全是粉红色的，充满着女孩的气息，令他有些兴奋。

　　“你不收拾一下吗？”程楠拿起倒扣的相框，充满仪式感地将它立起调整角度再摆好，那是黄岭南和塔塔的生日合影。

　　“他走的那天早晨我们打了一阵枕头仗……我喜欢乱乱的，你呢？”塔塔假装轻松地说，“我们可以坐在床上说话。”

　　“我哥不喜欢我乱糟糟的，他会帮我收拾房间。”程楠挨着塔塔坐在床边上，双手向后撑起身子成45度角，“不过，要是能有个地方，可以随心欲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很好。”程楠边说边抬头望着天花板，“这个夜里会亮吗？”

　　“当然，每颗星星都会亮，十二星座，九岁时爸爸给我粘的，你认得哪个是白羊座？”

　　“这个。”程楠很肯定地指着一处说。

　　“不对，那个才是，这是狮子座。”

　　塔塔的肯定让程楠怀疑起自己，他盯着看了半天，觉得眼花缭乱，最终眯眼承认道：“我其实分不清。”

　　“我也是瞎说的，哈哈。”塔塔终于笑了，程楠松了一口气。

　　“我们躺下吧？这样我会好过一点儿。”散乱的被褥传来了一阵簇动声，程楠回头看见塔塔已经躺下，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鼻子，只露出眼睛。

　　程楠迟疑了一下，将身子扭了方向，半靠半躺着，塔塔挨过来，把腿压在了他的上面，枕头上散开如扇的黑色头发，在程楠鼻尖几厘米处，散发着清洁和柔软的气息，他的心跳从枕头怦然传到耳边。

　　塔塔从被子里伸出手，拉拉他的胳膊，“你可以转过来，抱着我吗？”

　　“嗯。”程楠将右臂从塔塔的脖子下面穿过，因为袖扣勾到了她的头发，两个人忽然迸发出一阵莫名的大笑。

　　他从没想过拒绝，如果这是塔塔需要的温暖。

　　塔塔将脸庞贴近程楠敞开的胸膛，冰凉的触碰令程楠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他伸出指尖挑起她睫毛上的眼泪，无声地碾碎，仿佛悲伤可如此轻易地抹去。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关于黄岭南死后的，她和她妈妈都经历了什么，程楠默默无语，他不太会安慰人，只会僵硬地保持一个拥抱的姿势，像一个站岗的小兵，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

　　塔塔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程楠搭在她肩头的手又紧了紧，两个人面对面，瞳孔重叠出彼此的羞涩，在粉红色的昏暗中，她散发出奶香和小兽的味道，他第一次领略了大人们眼中美丽女孩指的是什么。

　　那天发生的其它事情似乎都显得不太真实，比如，佣人送来茶点，三个人边吃边聊，一起联机打游戏，程楠和塔塔练习新学的曲目，李子杰闹肚子在卫生间待了半小时……

　　两个人额头相抵，躺了十来分钟，毯子蒙着头，黑暗犹如梦境的延伸，程楠呼吸着掺杂着异性味道的空气，脑子里却是对顾宜年的渴望与记忆，在他心窝里、小腹底、血流在皮肤下微微跳动、上涌，像春花那样绽放，又传递到衣服的皱褶里和悄然萌生的思念里。

你是世界的开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