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宜年看见孔哲醒了,立刻换上了咄咄逼人的面孔。
“我好渴。”孔哲哑着嗓子说,他知道挨不到天亮,事情终会真相大白,顾宜年满眼的急迫,他已经在尽力掩饰了。
顾宜年起身倒水的时候孔哲说:“倒两杯吧,你嘴唇都起皮了。”
顾宜年停顿了一下,倒了一杯,习惯地先尝了一口,有点凉,按下了加热键,眼睛盯着温度指示数字跳变,红色的数字刚跳到37时,便停止了加热,这是最适宜胃的温开水,从前程楠就喝这个,他想起孔哲肚子上的淤痕,心里被刻意忽略掉的内疚起死回生。
“事情说来也简单,”孔哲半靠着床,喝光了整杯水,他轻舒了一口气,感觉好多了。
“腾万里想除掉你和程楠,”孔哲看见顾宜年眉头一皱,身体却平静如常,他知道程楠的名字就是个雷区,现在还不能刺激顾宜年,他紧接着往下说:“这么多年,你一直是他的后患,像一根小刺,隔着表皮若隐若现,那种闹心的感觉一直是他的阴影,最近一年,老爷子连觉都睡不踏实,有些轻度抑郁了。”
“他不怕你翻旧案,像他们这样有背景身家的人,是特权阶级,法律是他们用来约束别人的,凡是威胁到他的人,够得上级别的他才会用‘正当手段’对付,而像你这样的小角色,腾万里做法一般就是‘人间蒸发’。”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你是干这行的,这种无头公案应该见得更多。”
“这几年发展太快,网络的巨浪可以轻易掀翻任何人,像他这样想以名门望族立于世的人,最怕负面新闻,他不惧怕来自任何对手的正面交锋,反而怕你这种‘光脚’的来个鱼死网破,你的存在,有时就像细菌,微小摧毁力却惊人,不知不觉就会攻陷他的免疫系统,令他瓦解地悄无声息。”
“你还记得去年夏天腾翼出的那件事吗?”顾宜年盯着孔哲让他继续往下说。
“只是一次普通的交通剐蹭事故,腾翼因为有酒驾嫌疑,他不想将事情搞大,很隐蔽地冲执法人比划了一个“五”的手势……执法视频传到网上,这个动作实锤了行贿之举,被无限放大,恶意评论,从事发到做危机公关,平息这件事最快也要二个小时,这期间,你知道腾氏的股票跌了多少?市值缩水多少亿吗?”
孔哲微微一笑,整个身体滑进被子里,“我躺着说吧,有点累,就这一回,你们就逃不掉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交通事故本来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偏巧你在场,腾翼那天心情不好,我提醒他几次不要超速,可无济于事,脾气上来了,谁都会骂…… 一个开着百万跑车又当众行贿的醉汉嘴脸,被放大在执法记录仪上,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他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却被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激怒,本来可以“小事化无”处理,却因为你俩的私怨发酵成阶级的舆论争斗,这是个普遍“仇富”的社会,网上涌现出成千上万的斗士,讨伐行为不检,语言过激的腾翼。曝光负面新闻,这是腾万里的大忌。
顾宜年静静地听着,回想当时,那只是他派人跟踪腾翼抓住的一个小尾巴,他出现在那里不是巧合,是他打电话授意执勤交警严查肇事者……他只是在腾翼态度恶劣,拒绝配合执法的时候,帮了个小忙。
那段现场视频,是他剪辑后让小罗找了个网吧发到网上的,找了些水军在评论区里煽风点火,各种猜测扒皮,激化矛盾,点赞和转发在十几分钟内破万,腾翼瞬间成了“流量明星”,连同腾万里一同被暴露在外。
顾宜年沉浸在报复的快感里,像个偷偷拔人汽门芯的小孩,然而这种窃喜极其短暂,二小时不到,舆论的导向就变了,一段视频被重新编辑上传,以受害人的视角突出了执法人的粗暴,加上腾氏在官媒的道歉和完美的善后,第二天,这件事就销声匿迹了。
“腾万里一直在等时机,他不允许你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腾翼看上程楠,这你早就知道,腾万里怕腾翼在这上面翻车,怕腾氏集团跟着受影响,所以就决定除掉你们。
后来的事就接上了,你被外调、办案时被要求交换人质、撕票……一切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腾万里下决心想除掉的人,还从没有一个幸免的。
“程楠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顾宜年将紧握的拳头咬住,声音颤抖地问。
“我不知道。”孔哲实话实说,却毫无可信度。顾宜年抬起泛红的眼睛,死盯着孔哲的脸,一字一句的说:“我要知道他的消息,必须知道!”
“没有腾翼的批准,谁也无法离开这儿。他有了新欢,我这个旧爱早就一文不值了,我们之间只剩下命令和服从,我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想怎么摆放,我都认了。”孔哲说着心里委屈,眼泪随着低垂的眼皮,“叭嗒”一声掉落,他深呼吸调整了下气息,“程楠他不会有事的,腾翼会照顾他的。”
顾宜年绝望地闭上眼睛,人趴在床边,将整个头埋进手臂里,他不敢想所谓的“照顾”是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明白,没有他在程楠身边,那孩子一定活不了。
“该吃药了。”
“好。”
“训练时间到了,该休息了。”
“我知道。”
“晚餐想吃什么?我来准备。”
“我不饿。”
顾宜年和孔哲自那晚“促膝长谈”之后,两人的对话便变成了人工智能的问答,每天重复,毫无花样。
某种距离和界线在他们之间出现,大家小心行事,不敢越半步雷池,像对于陌生的畏惧和戒备,心中亦不敢有期待。
没过几天,两人之间连例行的对话也没了。一个准备好药,另一个接过来就吃,就像吞一把维生素似的,看都不看。
顾宜年进了卫生间,孔哲就在外面等着,虽然里面的人再也不会需要他的帮助,他的工作自然而然地从护理变成了贴身服侍,准备浴巾、脱鞋、吹风、护肤用品,睡前理疗、餐点、香薰,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顾宜年不置一词,一一受之,事实是,他不喜欢男人身上有除了清洁以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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