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早晨的蟋蟀令人烦躁。麦浪翻滚连着草地,一半是热烈,一半是坦荡。
此时的夏随还在睡梦中,嘴里呢喃着:“等花开,等夏来,等蝉鸣,去看海。”“还在睡懒觉,都不看看几点了。你哥两个天天要老娘来喊你们才起床。”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惊醒了夏随。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抬头看弟弟夏风已经快穿好衣服了。母亲此时刚好开门进来,她继续说着夏随早已倒背如流的话:“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对你们要求也不高嘛,都八点多了,还在睡觉。本来指望你们起来做做饭,就是起来做作业都不说你们什么嘛。你说我养你们还能干什么!“夏随对此表示早就习以为常了,二弟夏风恰到好处的递过一杯水给妈妈。夏母也不再多说,端起水杯就出去了。
夏随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就这么静静看着墙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个小老头,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再次拿起床头那张小小的照片,看着里面十多岁时的自己和旁边笑眯眯的小胖老头。这是夏随和他爷爷夏方唯一的一张合照。看着那张被岁月侵蚀而干枯的脸庞,回忆像蒙了一层柔光的旧电影涌上心头。有暖阳,有花开,有叶落,有冬梅。每一帧画面都透露着纯真和偏爱。
“小老头,天生的星星会对我眨眼睛耶!你看,你看到了没“八岁的夏随幼稚的说到。爷爷笑嘻嘻的看着这个好大孙:“星星都是已经走了的老人幻化出来的。他们在天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们石中村的乖娃娃,保佑着你们健健康康的长大呢。”然后指着正东方:“你看,你看,这里。是不是感觉这里的星星眨眼的次数比较多啊。”夏随疑惑的点点头:“好像是哦。”“那当然了,这里是你亲祖宗呢,肯定对你眨眼最多啊,他们也很喜欢我们小随这么听话又聪明的小孩咧。就是他们在上面保佑着我们小随健健康康的长大,不被欺负啊。”“嘿!真的假的,看你说这么玄乎,那是不是也知道李二和杨凡他们的祖宗在哪个位置喽?要不你跟我说说,我明天也能去找他们吹一吹。”爷爷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真当我是神仙呢。”
夏随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这你都不知道,亏你还是村里无所不知的神医呢,原来也是吹牛吹出来的啊。”“你个小兔崽子,我是医生又不是神仙。”说着爷爷弹了一下夏随的脑袋。顿时夏随不乐意了:“哇哇,好啊,小老头,你居然弹我脑嘣。把我弹傻了怎么办。“说着扑到爷爷身上,把爷爷扑倒,爷孙两不顾形象的在院里的草地上玩闹了起来……
爷爷是村里有名的赤脚医生,自夏随记事起,爷爷就没有闲过。那时爷爷的老年机每天都响个不停,给人看,给牲口瞧。
爷爷的文化水平不高,小学还未毕业,就因为那时家里负担不起辍学了。那时村里也没几个人会去好好的读书,只认为是在耽误时间,不少人因为家里的农活辍学,去了几天就跑路的。还有人在先生正念着书上的内容时,便急冲冲的往学堂外跑。当先生着急的找到他时,人还在猪圈喂猪,先生也很无奈,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说家长不负责,大山误子弟。当时村里的人听过就不乐意了。纷纷找先生的麻烦,一来二去换了一个又一个先生。到爷爷那时,村里的小学才算真正建成,给教书先生的称呼也变成了老师。
也是从那时起,村里人才慢慢开始重视读书的问题。但是好多人家,儿女太多,负担太大,供不起读书,爷爷也是其中一员。但是爷爷特喜欢读书。他干啥都要看会儿书。还不时跑去学校问老师,曾祖父见爷爷这么用心,便把高祖父留下的药书和心得送给爷爷。自此,爷爷每天除了和曾祖父干活,便是拿着药书背着箩筐去山里采药。随着他第一次帮曾祖父治好风寒,爷爷便开始了他种地行医的生活。不过后面村里有了卫生所,一些小病在卫生所看了,大的病看不了,就去镇上,城里。再加上爷爷没有行医资格证,便在镇上兽医站挂了个名,在村里当起了唯一一个兽医。
几十年里,风雨无阻,哪怕半夜有人打电话来让去看看,爷爷也不会耽搁。骑上摩托就出发了。这么些年,楼下都是坏的药箱,药物。爷爷收费也是从未涨过。爷爷说过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手艺会在手上,那互相帮扶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有外地人闻名想请爷爷去帮忙的,找不到路随便到村里一问,村里人都会面露尊敬,回一句“夏医生啊,就从这条路一直走,然后右转,第一家,他家对面是条河,很好找的。”
夏随八岁那年几乎都是和爷爷住一起,那时妈妈怀上了弟弟夏风,奶奶也搬去和父亲一起照顾妈妈。那年妈妈是全家的小公主,家里人怕夏随捣乱,就让他和爷爷去住。就是妈妈临产,夏随也没有去,而是随爷爷去山中挖补身体的药材,熬汤等妈妈回来喝。那时夏随还不懂事,只在爷爷的通话中听到爸爸他们去了大城市,就和爷爷耍起了小脾气,哭闹着要爷爷带他去。爷爷也很无奈,就和他说起了往事:“小随啊,不是老头子不带你去,实在是不敢啊!那年,你才两岁,你妈生了重病,去做手术,我们带你去看她,可是你太能跑了,根本坐不住。我们那时在六楼啊!不过是一个不留神,你人就跑丢了。那时我们找了一个上午,我才看到你跑到一楼门口坐着玩......”
这件事夏随也有印象,那时三个姑奶奶,还有爷爷,爸爸,奶奶他们都在。犹记得那时看见爷爷的第一眼,他说:“爷爷,这里好无聊啊,想回家。”然后才发现爷爷那双通红的眼睛,和他脸上的汗水。他惊奇:“哇,爷爷,现在都秋天了你还这么热吗,热哭了都不会把外衣脱了,你可真笨。”
后来怎样,却已忘记了。只记得爷爷对医院这个词变得敏感起来,与人聊天提到“医院“这个词,目光也会不经意的看向夏随。或许爷爷自己也不知道吧。夏随只知道他童年没有再去过一次医院,卫生所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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