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一月十四日,康熙皇帝大殓。诸王文武大臣入乾清门举哀。
皇八子允祀还没从“十三日事变”的惊骇、悲愤、恨悔、怨仇之中缓过劲来,又一桩诡异的事情降临到他的头上。
雍正下旨,以皇八子允祀、皇十三子允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总理事务。封皇八子允祀为和硕廉亲王、皇十三子允祥为
和硕怡亲王、亲上二子允梅为多罗耀那壬,废太子之子弘哲为多罗理郡王。
这算什么?收买?堵嘴?要态?圈套?
允祀一声长笑。
这笑比哭还要难受得多,显得阴森可怕。
“你应该罢。”允祀福晋沉看脸道。她的声音比她的脸还要沉。“恐今日封王,明日不能保首领耳。”
“你懂得什么?”允祀道。
他本能地认定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阴谋,一场自己躲不过去的劫难但又却束手无策。
他败得太惨。
在疯狂的争位活动中,他曾距储位只有一步之遥,却因操之过急,痛失良机;他转向允褪,以为允褪继位大局已定、确信无疑,却被别人占了先机, “机会已失,悔恨无及”。他的聪明、才
干、周密的计划、整套的班子、众多的支持者全部付之东流。
败了,就等于是别人砧上的肉,任人砍任人剁。
如若胜的是他,败的是雍正,他也会这样做。
雍正做了什么?这一定就是一个陷阱,一个阴谋,一场躲不过去的劫难吗?
并不一定,雍正需要支持。
然而人们总是喜欢从坏处忖度别人。积怨、忌恨、偏见,使允祀集团不可能支持雍正。以恨为导引,无论什么路,都一定通向陷阱。
允祀集团成了政治谣言的集散地, 成了与新皇帝雍正离心离德的朋党的核心。
雍正不能不采取行动。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二月十二日,雍正发出了警告:将允祀集团主要人物允循生母宜妃的太监张起用、允糖太监问
玉柱等十二人发往边外,籍没家产。且谕曰:
“彼等皆属极恶,且极富。如其不肯远去,即令自尽,护送人质报明所在地方官验看烧毁,仍将骸骨送至发遣之处。”
接着,以大将军允褪到京,西宁不可无人驻扎之由,子命允糖前往西宁军前。
允禟撮火至极,道:“我犯了什么罪?斥我万里之外!”
雍正诧异道:“允褪犯了什么罪?皇父斥他万里之外。”
允禟道:“居丧不及百日,至少也要等皇父下葬了再说!”
雍正凝视着他, 慢慢道:“你是不是听说过抗旨不遵的罪名?”
允禟脸色嘴唇一齐发白,甩袖上道。
事情都有多种层面。雍正派允禟到西线军前,未必没有一箭三雕的考虑:(一)拆散胤祀集团的核心,削弱其势力;(二)任用允糖,给他效力建功的机会,显示新皇帝的宽仁之心;(三)打击允禟的嚣张气焰。
然而允糖只看到:这是发配,这是报复!
扬眉吐气无望,平安度日无望,甚至返京无望。他索性破罐破摔、放荡不羁了。
当地人称他为“九王”,他的儿子将他的话称为“旨意”,他欣然而受,仰天狂笑。
他的优势是有钱,活动能量大。一向跃跃欲试,但又自认头装简单、顽愚斗狠、只是辅臣的角色。于是先支持胤祀,后又随着赋祀支持凯瑟。现在他懊悔透顶,跑了的鱼最大。“如果不是胤祀规题而是我,何以会落到这种田地!”
他自创了一种类似西洋字母的密码,与亲信相互密通消息。
他经常流连于老相识西洋传教士穆经远处, 并命自己的心最领洗入教,捐资建教堂。他不能忘记,皇父在世时,穆经远曾到处游说:“允糖相貌大有福气,将来必定要作皇太子。皇上看他也
恨重。”他愿意沉溺在一种神秘的气氛中重温旧梦。
他的所作所为必然受到地方官的奏报, 必然受到朝臣的参勤,如此恶性循环。他确是在发配中度日。
雍正手招切责,历数他无端罪状,问他有何话说。
允横道:“上责我皆是,我复何言?我行将出家离世!”
出家即无兄弟之谊,离世即无君臣之义。
雍正元年(1723年)二月十日,雍正再次发出了警告。
金碧辉煌的大殿鸦雀无声, 只有雍正阴沉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如同闷雷滚过,发出嗡嗡的响声。
“朕即位以后,施政受阻。外间匪类捏造谣言,妄生议论;朝内佞臣朋此为奸,结党营私,蛊惑人心,扰乱国是。”
“联发遗一人,即谓朕报复旧怨;擢用一人,又谓朕恩出于私。”
“允糖奉命往西宁,怠慢不肯启程,屡次推诿,耽延时日,却有人庇护,代为支吾巧饰,将朕所交之事,颠倒错谬,以至诸事掣肘。惩治一二奸恶太监,又谓朕凌逼弟辈,扬言无忌,悖乱极矣!”
“朕即位以来,对诸弟兄及大臣等一些过犯无不宽宥,但众人并不知感。百日之内,扰乱朕心者百端!”
“尔等谓朕宽仁,不嗜杀人,所以任意侮慢朕么?是否希图逼朕开启杀人之端呢?”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允祀集团拒绝合作,不仅玩忽职守,索取民财,而且重利贿买,内外交结,继续散布谣言,扰乱国家政局和社会秩序。竟刊刻散发传单“报房小抄”,说雍正日日饮酒,日中即醉。又有蔡怀玺投书允避院中,上写“二七变为主,贵人守宗山”, “以九王之母为太后”等;有否人专孤士义投书允溏,称:“愿辅有道之王,不附无道之君,读纠合山陕兵民以救恩主。”有郭允进作书,投入塞楞顿轿中,书中因非正腐马,于是指马“造出异言冒骂”,又说“十月作
乱,八佛被囚,军民怨新主”,并说雍正即位以来天灾饥荒不断。还“各处粘贴谣言,内云灾祸下降,八月内有八千猛虎进京,不信者即染瘟疫吐血而死”等等。
雍正四年(1726年)正月初五,雍正命将允祀等交诸王大臣廷讯。
允祀等自以为绝无生还,豁出一切,作困兽犹斗且气焰十分嚣张。
他们对于所指控的种种罪行,断然否认。允祀口含小刀,发狠指天设誓道:
“若有虚言,一家人不得善终!”
雍正和言道:“你是不是经常如此设誓?”
允祀不说话。
雍正道:“朕即位之始,严令将圣祖御批奏折全数交出,不得隐匿。你自称均已烧毁,是不是在朕面前,也曾如此设誓?”
允祀不答。
雍正道:“当其之时,朕是不是明谕于你:‘一家二字,所指者广。’你难道竟想不到朕也在其中吗?”
允祀不答,并且汗如雨下。
雍正撂下脸来,厉声道:“如今你重设前誓,明系咒诅!”
他转向诸王大臣,正言道:“昔允祀奸险不法,圣祖明谕‘朕与允祀父子之恩绝矣’,今允祀既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宗姓内岂容有如此不忠不孝、大奸大恶之人!”
当即祭告奉先殿, “遵先朝削籍离宗之典”, 下诏将允祀、允糖、苏努、吴尔占等革去表示皇族身份的黄带子,削除宗籍。
二月,允祀及允祀诸同党除爵,监禁高墙。
三月,敕令允祀、允禟改名为阿其那、塞思黑(有说是满文猪狗之意)。
五月,派兵提解允题来京,禁锢在景山寿皇殿附近。雍正发
布长篇谕旨,历数允祀,允禟及党羽各大罪状,将一批允祀党人革爵、监禁。
六月,将允祀、允禟及党羽罪状颁示朝野。
八月,允糖病故。
九月,允祀病故。
此刻夜雾忽然笼罩了紫禁城。夜浓。雾淡。静静的紫禁城里充满着森严的杀气和似隐似现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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