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又是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梦中那些碎片泛着锋利的光,嫪毐的身影、宫人们讥讽的面容交错着在眼前飞过,一个分裂成两个,两个分裂成四个,四面八方全是他们。
冬儿“啊”的一声惨叫,从床上坐起。
虽然已明白是一场噩梦,身子却还在微微发抖。
冬儿再也无法入睡,索性坐在床边,将双脚平放在地面上,蚀骨的凉意从脚底缓缓袭入内心。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思绪纷乱复杂。
一连好几天,她夜里都睡不安稳,只要眼睛一闭上,刚才那般的噩梦就会反复重现。
太后和嫪毐育有两子,现在又将权柄交给嫪毐,饶是冬儿这种不懂政治的,也能想到嫪毐和这两个孩子对政儿的王位是极大的隐患。
若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太后和大王之间的嫌隙迟早会变成万丈深渊。
她该怎么办?该把太后的秘密告诉政儿吗?
可是这些年太后是最疼爱她的人,若此秘密让政儿知道,太后要将如何自处?她实在无法出卖太后啊。
这两个人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无论哪一个她都不想伤害,也不可以伤害。
政儿长大了,夫人也变了。
冬儿觉得,自己渐渐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天空阴沉沉的,闷雷轰鸣,好似快下雨。
冬儿站在长信侯府前,极不情愿地叩响了府门。
昨日赵姬突然传唤她,说是长信侯要给山东六国的门客办一场盛宴,关系大秦颜面,希望她去帮忙打点打点。
如今只要是长信侯想做的事,太后都百般纵着,无论冬儿怎么推脱也无济于事,只有在心里叫苦的份。
“哟,冬儿姑娘,快请进。”开门的小厮陪着笑脸,对府内高声通传:“长信侯,冬儿姑娘来了。”
冬儿忙说道:“不必惊动长信侯,我是来帮忙打点宴席的,只消找家宰大人便是。”
“冬儿,既然来了,怎么不来觐见本侯。”冬儿还未来得及阻止小厮,嫪毐就晃着酒壶,风流倜傥地走了出来,一双桃花眼笑得暧昧:“本侯刚备了酒菜,冬儿先来陪本侯用膳吧。”
不给冬儿闪躲的机会,嫪毐已经抢上一步,贴近了她,胳膊搭上她的肩膀。嫪毐看起来瘦,臂上的力量却能轻而易举制住她。
“陪本侯吃个饭,你这么紧张做甚?”
嫪毐笑得阴险诡颉,抓着冬儿就往内室走,冬儿心底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她眼睛转动了一下,前后左右都是他的门人,个个长得精壮,大门已经被关上,她孤立无援。
面对满桌珍馐,冬儿毫无胃口,嫪毐却总是逼着她吃,她不想惹毛他,便只好强迫自己吃几口小菜。
嫪毐眼神飘忽地给冬儿倒酒,凑近她声调轻佻地说:“冬儿,莫负此良辰啊,来,我们干一杯。”
冬儿望着杯里的稠酒,越发警惕了起来,她强笑着摇摇头:“长信侯,我不会喝酒,还是以蜜浆代酒吧。”
“哎,不会喝就学着点,这可是上好的酒。”嫪毐硬是将酒觞塞到她手里,调笑的语气中带着逼迫。
“我真的不会喝,长信侯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冬儿感觉他越凑越近,几乎要贴上她的侧脸,她也顾不得礼仪了,忙起身躲开。
嫪毐见冬儿对他充满防备,态度缓和了些,一脸深情地望着她:“冬儿,你别怕我呀,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心里就有你,今天只是想跟你喝杯酒,不会伤害你。”
那种虚情假意的眼神让冬儿直感反胃,她别开了头,冷淡道:“冬儿只是个下人,不敢承受长信侯一番好意。饭也吃过了,长信侯且让我去做事吧。”
仿佛是忍耐到了极限,嫪毐猛地一拍桌子,目露凶光:“既然你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好啊,那本侯就成全你。”
嫪毐一把揪住冬儿的头发,一手拎起酒壶,壶口粗暴地撬开她的嘴,刺激的酒直往她喉咙里灌。冬儿拼命挣扎,却逃不过嫪毐的手掌心,烈酒呛得她想吐,却依然源源不断地流进胃中,引起腹腔内一阵痉挛。
灌了好一阵,嫪毐才放开了她。冬儿只觉身体传来轻飘飘的感觉,这究竟的强烈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头晕眼花,瞳孔的焦距开始涣散,四肢渐渐麻木,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竟然是迷药!
冬儿视线越来越恍惚,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她似乎看到嫪毐淫笑,肮脏无比的手朝她袭来。
“政儿……”恐惧与绝望中,第一个闪现在脑海里的名字,冬儿却没有一丝气力去呼唤。
嫪毐将冬儿放在床榻上,此时冬儿身子软软的,根本无从反抗。那迷药抽离了她全身的力气,但尚不能让她完全昏迷。冬儿半撑着眼睛,呼吸局促,胸口剧烈地欺负着,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嫪毐那张露出本来面目的脸格外清晰。
酒精和迷药让冬儿的皮肤透出薄薄的绯红,嫪毐看得销魂荡漾,粗糙的手抚上冬儿的脸,一遍又一遍。
冬儿嘴唇张合着,眼神满是恐惧和绝望。
嫪毐指腹享受地抚摸着冬儿的耳垂,冷笑起来:“本侯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嫪毐扯开冬儿的衣裳,精巧的锁骨和白皙的肩膀暴露在他眼下,嫪毐喉咙发出猥琐的“哎哟”声。
冬儿想哭想喊,嗓子却像堵了塞子,有窒息的感觉,心底如同裂开看不见底的深渊,吞没了一切。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恶魔朝她扑下来。
“长信侯,长信侯!”关键时刻,外面突然传来小厮的焦急的通报声:“渭阳君带着宗室的人闹上门来了。”
嫪毐顿住了动作,不耐烦地喊起来:“慌甚,本侯正忙着!什么宗室,让他们滚外面候着去。”
“那些宗室来势汹汹,门客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长信侯您快去看看吧,要不闹出人命,太后那里不好交代。”
嫪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到嘴边的小美人只能先等等再吃了:“来人,给我好生看着她。”
这个意外让冬儿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模糊的视线中,似乎有一只温暖的手朝她伸出。
是政儿啊!
“我答应过要照顾你,不能言而无信。”
是的,政儿答应过她的。
她不能让政儿失信,政儿不在的时候,她必须先保护好自己。她不能让嫪毐这样的刍狗得逞。
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意志压制了迷药的作用,冬儿渐渐觉得身体有了振作的力量,她咬着牙挣扎滚下床塌。房门外有守卫,她不能直接出去,眼下该怎么逃脱?
冬儿急中生智,拖着身子往阳台爬去。长廊的栏杆,她应该能从那里跳下去。
这房间位于阁楼二层,冬儿朝栏杆下望去,这高度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跳下去应该不会死吧……
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冬儿眼一闭,从栏杆与地面的间隙之间滚了下去。虽然她摔进灌木丛,冲击力得到了一定的缓冲,可因为那片绿地是个斜坡,她整个人从灌木丛里滚了出来,头正好撞在旁边的梧桐树干上,这一撞让她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就在那一刻,冰冷、疼痛铺天盖地而来,无法阻挡。冬儿只记得,在她意识尚在的最后一刻,仿佛听到了渭阳君的惊呼:“冬儿姑娘?”之后的事情,冬儿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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