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芈夫人诞下一子,大王为小长公子取名“扶苏”。
冬儿向华阳太后婉拒了与芈颠的婚事,表示自己其实心有另属,只待大王加冠亲政后再求大王赐婚。华阳太后本意只是为了让冬儿不要威胁到芈华,如今看芈华已生下嫡子,地位稳固,冬儿想要嫁谁她便也不在意了。
春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万物复苏,人们也忙忙碌碌。扶苏降生后,嬴政允了更多时间陪伴儿子和芈华。
冬儿经常在照顾扶苏时,能看到大王来探望芈华和小公子,他们“一家三口”立在溪边垂柳下,赋诗和歌、说说笑笑,十里春风,万里清河,芈华和小公子都是嬴政的宝藏。
这一切落在冬儿眼里,是美好、是羡慕、也是落寞。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要以他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吧。
冬儿默默地遥望着晨光微露、杨柳依依,感受微寒的风拂过她的脸。此时此刻,那个承诺要娶她的男人,又在军营里做什么呢?
扶苏诞生后,冬儿越发在内宫忙碌着,鲜知前朝嫪毐一党越发骄横跋扈。
渭阳君请出宗室元老关内侯到咸阳治理嫪毐,哪知宗室中的“逆子”赢虞公报私仇,将关内侯“失手打死”在咸阳狱。赢虞为逃避治罪,在李斯授意下,星夜入宫将太后与嫪毐育有两子之事禀告了嬴政。
自此,嬴政夺回王权的腥风血雨正式拉开帷幕!
嬴政在极端震惊、愤怒之下,带着蒙恬和郎官卫队先到甘泉宫、后赴吕相府,然而他两次都在门口止住了脚步,正如他心中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住。
那夜天空闷雷轰鸣,狂风暴雨交加,嬴政在宫墙头如石像般矗立了很久很久,直到风停雨住,他才失了魂一般一个人走入大殿,关上门,谁也不见。
蒙恬作为亲卫郎中,亲眼见证了今夜的一切,可他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知嬴政内心经历了怎样的交战。
嬴政的状态令人担忧,蒙恬无奈之下只好唤来冬儿。
冬儿推门而入,殿内漆黑一片,大王向来穿玄黑色衣服,这会更是隐没在黑暗里了。
“大王?”冬儿轻声呼唤,一边努力睁大眼睛寻找嬴政的身影。
寝殿内空旷,她的声音荡起微弱的涟漪,紧接着她身侧伸过来一只手,大力将她拉入怀中。她吃了一惊,身体贴上那人湿透的衣裳,被对方身上的寒潮之气冻得一颤。
“大王,你这是怎么了?”冬儿摸黑触碰到大王浑身湿冷,震惊担忧,试着推开他:“我先帮你把湿衣服换下来,要不会着凉的。”
“冬姐,别走。”嬴政却越发将她抱紧,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好像胸口堵满了石头,他用尽力气才从石缝中挤出几个字:“别离开我。”
冬儿被嬴政不正常的反应吓到了,她从未见过政儿如此脆弱,只好试着轻抚他的后背,柔声道:“政儿?冬儿在呢,冬儿不会离开你。只是你得听话,先换件衣服好吗?”
嬴政对冬儿的担忧充耳不闻,他靠在冬儿瘦窄的肩头,没来由地冷声问了一句:“冬姐,若是有一天,寡人与母后走向决裂,你会站在谁一边?”
“……大王何出此言?太后可是最疼爱你的人啊。”冬儿愣愣道。
“是吗?最疼爱寡人的人,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为什么……”嬴政冷笑起来。
冬儿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惊雷,她恍然察觉,声音发抖:“难道你,你都知道了?”
冬儿一语才出,当即意识到不妥。然刚才的话,想收回已晚。她惊惶的反应,让嬴政眸子陡然一冷,鬼魅般冷笑起来:“原来,太后和嫪毐生有两个儿子,冬姐早就知道了啊。”
“我……”
冬儿整个人如坠冰窟。还未待她回过神来,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锁住她的喉咙,她被嬴政推得后脑撞在墙上,差点没晕过去。
“太后和嫪毐去雍城那几年,你留在寡人身边,是给太后当眼线吧?你早就跟他们串通好欺骗寡人是不是?”
今夜的打击早已在嬴政心底激起惊涛骇浪,若不是他坚定的夺回王权一平天下之志,他蓬勃而出的怒火早已挥剑杀了所有背叛之人。冬儿是他童年身边仅有的一丝温暖,他是那样的信任她、依赖她,可是此刻,他忽地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没有人拉他一把,反而所有人都想从背后把他推下万丈深渊。
“大王……政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啊……”
“谎话!全是谎话!”嬴政爆发出怒吼,加重手上的力道,冬儿被他掐得眼前一片血红,气息几乎要断在胸肺里。
紧要关头,蒙恬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此情状也顾不上君臣之仪了,忙扑上去拉开嬴政:“大王,你冷静点,那是冬姐啊,你快掐死她了!”
宫殿门一开,冷冷的风从外面吹进来,让嬴政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视线冷冷地扫过,冬儿倒在地上不断地咳嗽,蒙恬垂首跪在他前面,两个人都如惊弓之鸟般颤颤巍巍。
沉寂了好一会,嬴政冷然道:“带她出去。”
“诺。”蒙恬忙搀扶冬儿离开大殿。
冬儿咳得厉害,蒙恬看着愧疚不已:“对不起冬姐,都怪我叫你来。”
“不关你的事。”冬儿咬牙,苦笑了一下:“大王或许一时半会不会见我了,蒙恬,接下来大王就拜托你了,多陪陪他。”
“究竟发生了甚事啊?大王怎会如此暴躁?”蒙恬不可思议地问。
“等大王情绪平静下来,他自有主张的,勿要多问,耐心一点。”
“……”蒙恬看着冬儿秀丽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沉吟了一会,终于叹息道:“好,我听你的。冬姐你多保重,我一有机会就劝大王去看你。”
“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冬儿笑了笑,低下头:“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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