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和世间诸多女子般,依媒妁之言嫁一陌生男子,新婚之夜,彼此初见,互无牵绊,倒也坦然。可她的夫君,是年少相识、是救命恩人,他们原有的熟稔和亲近,反而让她不知该如何转变此刻的心态。
她喝汤羮之余,目光透过睫毛偷看他,心想他也不说话,是不是同样手足无措?
别人的新婚之夜都怎么过的?可也有像他们这般尴尬别扭的?
“你……”
“我……”
两人要么一起沉默,要么同时开口,相视尴尬一笑,李信温和道:“你先说。”
冬儿左思右想,努力寻找些安全的话题与他聊。譬如最近睡得好不好,战事紧不紧,练兵累不累,他也认真回答她,只是若再说细一点,这新婚夜可就成了战术讨论会了。
她胃口不大,这会也吃不下太多,没几口便饱了。
冬儿闭上眼睛轻嗅:“对了,我在这房间里坐着,仿佛闻到桂花的气味,是从哪飘过来的?”
“来,我带你去看。”李信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
她见他起身却没有挪动,而后一双粗糙的手掌摊开着、手心向上伸到她面前。
她愣怔一瞬,垂下眼,小手温吞地放入他掌心。下一刻,他就握住了她的手,捏在手心里,触感软软的。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牵住她的力道重,却也不会让她感到疼,只觉得安全感十足。
他拉着她踱步到窗边,推开窗棂,外面院子里以往碳水清澈透明,晚风吹过掠起层层涟漪荡漾开来,在月华笼罩下更加波光粼粼。而紧靠着新房窗外有几株高大的金桂树,如今正值时节,这里金黄盈树,美不胜收。
看到这出乎意料的美景,冬儿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嗅着满院桂香,长睫微微颤动,秀气的鼻梁和精巧的唇瓣透出女子的灵秀。晚风轻拂,吹落一阵金桂花雨,花瓣纷飞随风飘来,圆月皎洁的光为她渡上柔和的色彩。
冬儿兴致勃勃:“哇,你怎会想到在院子里种这么多的桂花树?”
“我想你喜爱花草,便把后院空地改成了花圃。花匠说你我婚期正值金秋桂花盛开,于是就栽了这些,也不知桂花合不合你心意。”
“岂止是合心意,我好喜欢。”冬儿眼眸弯弯,盈着满足之意,温如暖玉:“茉莉清雅,牡丹甜腻,倒是桂花的香味有着烟火暖气,是幸福圆满之意。”
“是吗,那就好。”李信满意地笑开,她说的细节他也搞不明白,只知反正她喜欢就够了:“外面还有很多培土未播种,回头你喜欢什么,让花匠种上便是。”
“可你是如何得知我喜爱花草?这种琐事连大王都不一定知道。哦不……我的意思是,我从未对别人说过我的喜好。”
她心虚地看了看他,自己总是习惯把很多事与大王联系在一起,积习难改。
“你从小就喜欢。”他不假思索地笑着:“庙会那次,你在一家花铺前看了很久,只是没带钱,大概也不好意思向大王开口吧?你犹犹豫豫地最后也没买一束。”
他开了个头,她忽然想起了当年的场景。
那时她与四个少年一起去雍城赶庙会,街市上商品琳琅满目,文玩珠宝、青铜铁器、飞禽走兽让人目不暇接。那几个少年见了热闹就来劲,兴奋地穿梭在各式各样的摊位之间,没一会就把她这个女孩子给忘一旁了。
她对猎物、铁器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倒是一家花铺让她流连了许久,想买几束花,钱袋子又在政儿身上,而政儿和蒙恬蒙毅正在街角的打铁铺兴致盎然地采买铁剑。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政儿怕是有好多要买的,于是她放弃了自己买花的念头。
后来人群太过熙攘,她不小心与政儿他们走散了,还以为完蛋今日要迷路,结果没走几步遇上了李信,想来那日幸亏有他,否则她落单又没带钱,真不知如何是好。
去找政儿他们会合的路上,李信突然递给她一束鲜花,说是路边捡到的,踩坏了可惜。她当时看到花开心,没多想便欢喜地收下了,回去还美滋滋地养在花瓶里。
如今细想来,那束花什么种类都有,雏菊、牡丹、兰花、玫瑰等等,完全不讲搭配,就是一股脑地把各品类来了个大杂烩,她当时还觉得扎这束花的人太过粗心。
冬儿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不对劲,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等等,所以那天你看到我想买花,那那束花该不会是……”
李信嘴角浮起耐人寻味的笑意,一脸“你继续猜”的样子。
“是你买的!”
她都不用问了,就是他!
李信看她恍然大悟,感叹没想到真相还有浮出水面的一日。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渐渐荡漾开来,连眼底都带着笑意:“只可惜我不懂花,老板问我要买哪一种,我也说不上来,只好各样都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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