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25）

紫都，黎府。

这是一场属于黎弈添的送行。

编发束红绳……

黎弈添的寝院中。

黎霆悉心地为黎弈添编上了那一段早已准备好的红绳，脸色交杂着感叹，复杂以及难言的忧伤。

五味杂陈。

没想到自己向来叛逆的孩子也已经成长到了远离家乡的时候。

他心中想道。

时间果然令人猝不及防，又无法抗拒。

一旁，温简言眉眼专注，轻手轻脚地为黎弈添梳顺墨色的长发。

黎弈添侧眸看见这一幕时，眸中不经意间染上了岁岁难消的柔情。

“好了。”黎霆的声音响起。

黎弈添抬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镜子。

镜中的他，面貌俊朗，神色平淡，眉眼犀利。

一段红绳从发丝间悠然缠络，为他的气质增添了一分惊艳。

一会儿要敬酒，黎霆便去准备，温简言拉着黎弈添到了一旁低语。

“是不是父亲教导你铸造的？”温简言一阵见血，话语轻和，但内容却瞬间让黎弈添眸光闪烁。

“是的。”看着温简言一脸坚定，本不想回答的黎弈添叹了口气。

“你问这个作甚？”

温简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真诚地恳求：“这些年来他的补救我们都看在眼里……父亲他当年必有苦衷，可不可以……”原谅他。

黎弈添本就漆黑的眼睛越发集满了郁色，打断了他的话：“他教我铸造的那些幼时时光确实不错，但他后面实在是错的太多了。”

本是携黎秋外出游玩，带回的人却半死不活。

那场浩劫之后，封锁了武器，放弃了铸造，一心只在经营家族。

年轻时最后一点锋锐傲气消失殆尽。

黎弈添看不起这样的他。

苦衷又如何？

带回来的温简言撩动他的心弦，这又不是他黎霆的本事。

“……”温简言看着冷漠的黎弈添，一时失语。

他为这个劝过他很多次。

每次都动摇不了他内心阴暗的执拗。

“黎弈添，他很爱你。”

话落，转过身去，先一步离开。

稚子敬高堂。

黎弈添举起酒杯，遥遥冲黎霆抬了抬。

而后，抬起酒杯，仰起头喝下。

一滴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沾湿了他的前襟。

放下酒杯，他的神情有一瞬的迷离。

他拂起衣袖，拭去了唇角滚落的透明的酒滴。

动作缓慢，又有些一刀两断的决然。

临别相对饮。

温简言为黎弈添斟上了一盏酒。

黎弈添没有说话，一脸固执的沉默。

他的心中回荡着温简言的话语，心中不忍。

沉默着将酒盏举起，奉至黎霆的眼前。

温简言看着黎霆大手颤抖着，接过黎弈添奉上的酒。

他唇角挂着哀哀的笑容，其中又夹杂着些许欣慰。

扶起酒杯，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

原是黎霆颤抖的手没有握紧酒盏，砸在地上，碎裂了开来。

一片一片，好像老父不舍的哀叹。

送子至原乡……

院子里一片的寂静。

“……”黎弈添站在黎霆面前，平时深沉的脸色泄露出一分茫然。

“黎弈添，他很爱你。”

他知道啊……只是逃避。

此刻，黎霆温和的视线，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好像突然意识到，他要远行了。

为他所轻蔑的父亲，也难见几面了。

好像曾经视若尘灰的血缘忽然起了效，他心中忽然翻涌起浩瀚的感情。

眼睛微微酸涩。

他……该怎么道别？

怎么启齿自己的不舍？

怎么像黎秋那样洒脱？

“弈添，你去吧。”黎霆微笑着，道。

去走向属于你的星海。

他看穿了黎弈添的无措，心中忽然生了些柔情。

他的眼角初现了一缕皱纹，恍惚间，印照出时光的无情与沧桑。

黎弈添行了一个郑重的礼，闭上眼，好像如释重负般。

“感谢……父……亲。”

然后，黎弈添走向了温简言。

他轻轻抚了抚温简言的头，眸光似水。

“记得好好吃饭休息，不要天天拼命修炼累着了自己。”

“你天赋好，不要紧张，缺少实战可以找父亲训练。”

“记得要好好学习，蒲老师还会继续上课的，我相信你一定会认真听课的。”

“还要记得……帮我看看父亲，他的身体……谢谢你。”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不要压迫自己。”

“若我游历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定第一时间和你分享的。”

“还有……”

“小言，你都知道了吗？”

他轻言道，唇角忽然染上了几分笑意。

黎弈添的眉眼里，好似散去阴霾的天空，疏懒的阳光洒下，透出浅浅的关切与殷殷的叮嘱。

温简言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

他一时哑然失语。

温简言其实向来把黎弈添当作是一个故作老成的叛逆少年。

他的确幼稚，总和南宫凌争个高下；他也总是执拗，不愿去放下自己的怨恨。

于是他温和地包容他，抚慰他。

即使在日常中得到来自黎弈添的关照，温简言也未曾动摇过自己的印象。

他对他好，总是有些缥缈的。

感动，却不足以让他心生敬重。

不足以让他大声地——

道出那一声称呼。

直到这一刻，责任与担当具象在他平和的絮絮叨叨中。

温简言的喉咙有了一分哽咽。

他敛去泪意，微微弯起了眼眸。

“我知道的。”

他仰起头，轻轻开口：“……哥哥。”

一声轻唤，如一缕轻盈的羽毛。

黎弈添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以为一辈子都等不来这一声称呼了。

他已经放下了。

已经不在意了。

可他等到了。

他的眼中刹那间闪过无数道情绪。

欣喜若狂，感慨万千，轻盈愉悦，以及……仿佛无底洞的不满足。

欣喜覆满了心室，但他却明显感到自己心里诡异的不满足。

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究竟……还想要什么？

远远不够……

他蹲下身，抱了抱温简言幼小的身躯，动作克制，声音流淌着刻骨的温柔：

“你知道吗……”

他抬起视线，与温简言温润的凤眸对视在一起。

嘴角的笑容好像融化了糖浆一样甜蜜。

“我也爱你。”

温简言弯了弯眸：

“一路平安。”

黎弈添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再见。”

随后，想到了什么，神情微沉地嘱咐：

“记得，少跟南宫凌混在一起。”

温简言：……

死亡微笑ing.

走之前还不忘拉踩一句。

本来伤感的气氛碎的那叫一个渣都不剩。

“知道了。”他保持着僵住的微笑，答道。

黎弈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终于，他转身，走出了黎府的院门。

他没有回头。

背影挺拔似松，淡漠如初。

他慢慢地远去，如黎秋那样，走向了自己未来的旅途。

黎霆背过身，轻轻拂去眼角的泪水。

忽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温简言心收紧几分，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背。

一边担忧地唤着：“父亲……”

黎霆摇着头，摆手，一边用长袖掩住了自己的嘴。

温简言在恍惚间瞥到了一抹鲜艳血色。

耳边回响起黎弈添走前的话语。

“还要记得……帮我看看父亲，他的身体……谢谢你。”

人生处处有别离。

可谁也不知道，那一天竟来的那样早。

~~

作者话：

这两天有点卡文，都比较短，向小星星们致歉。

我知道自己的文写得不是很有吸引力，感谢你们仍愿细品，你们都是我的小星星。

明天见啦。

快穿：三千妄念缚明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