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阳浩接到云青山的这个邀请的时候,也有些忐忑,他率两千军来到平壤,沿途也还收容了一些溃兵,眼下基本上,在平壤城里,就是他军力最多,军势最盛的样子,但是他却是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很多地方,别说是对着他的人,还算是彬彬有礼的“维拉斯科商团”的军兵,拒绝他的士兵的进驻,就连那城中本应该和他气息相通,共同进退的朝鲜军兵,对着他的人,也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这些时日,光是朝鲜军兵之间的打架斗殴的事情,就没少让他伤脑筋。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就算是不欢迎他的到来,也应该是上层的军将和这平壤的官员的事情,没道理这些士兵是这样的反应。他有一种被排斥被冷落的感觉,虽然在这平壤城里,基本上他的军需供应什么的,城中并没有少了他的,但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丰富的回报和待遇,却是一点都没有看到,他甚至没有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这让他有些伤心。
这种情况下,继续和云青山保持良好的关系,无疑就是很重要的了,至少在他看来,他和云青山,算是同一阵营的,而那平壤城中的池长青等官吏,虽然同是一国人,却是另外一个阵营的。
当他带着从人来到云长青的住处的时候,却是心里一愣,那座上宾客中,那峨冠宽服,不正是他此刻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池长青是谁。
“来来来,共饮此杯,大家都不是头一回见面了,到我这里,莫要嫌我简慢!”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云青山满口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就是不谈正事。这池长青和崔阳浩不知道是城府颇深,还是都以为自己是云青山阵营里的人,也居然都是很有默契的在那里风花雪月,最先打破众人之间这种诡秘的气氛的,反而是那位来跟着混酒吃的赵登赵千户。
“统领大人,你不会就是纯粹的请这两位大人来这里吃饭喝酒的吧,就没别的事情说说?”
“哈哈哈,赵千户不说,我倒还真是忘记了,不过,我看天色不早了,赵千户这么着急,是怕家中那位如花的娇妻等的不耐烦了吧!”
赵登眉头微微一皱,他是真的喜欢池袅,所以,对于云青山说话的这口气,未免就听得有些刺耳了。不过,一旁的崔阳浩倒是注意到了他这一神色,心里也就微微一动:这云青山迟迟不进入正题,莫非就是因为这赵千户的缘故,难道他今日找我们来说的事情,还要避讳自己的手下吗?不顾,看起来,他这个手下,有点刺头啊!
见到赵登没有告退的意思,云青山也拿不准,是不是在这位的面前,来说起这事情,大人的交代中可没有提到这种情形啊,不过,一想到赵登的身份,他又有些释然了,自己在这里担忧这池长青是赵登的舅子,这赵登还是大人的舅子呢,他就是听了又何妨,难道不成还胳膊肘往外拐不成。
他对赵登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转过头,对着池崔二人说道:“今日请两位大人来,自然是有事情和两位大人商议,没准大家都还能落到一些好处,只不过,这事情干系颇大,云某一直有些犹豫而已。”
“云大人(云君)何出此言!”两人一同开口,不过池长青毕竟是本地主人,而且,论起官职实权来,也比崔阳浩要强一些,崔阳浩微微一伸手,示意请对方先说。
“这平壤城里,池某还是能做几分主的,好处不好处,这么说就见外了,若是云大人有所需要,直接出声便是!”
“那是自然”崔阳浩也是附和着说道:“云君这是不把我崔某当朋友了?”
云青山摇摇头,“该是麻烦两位的时候,云某自然会厚着脸皮开口,但是这次不同,这一次,不仅仅不需要两位一个子儿,反而,是送一桩泼天的富贵给两位!”
两人都是眼睛一亮,静静的等着云青山说下去。
“两位大人都有好处,那么,自然也少不了咱们的好处是不是!”赵登在旁边接话道,这一唱一和,倒好像是他事先和云青山排练过的一样,捧哏的角色扮演得相当不错。
“咱们自然也能落下一点,不过和两位大人相比的话,那就不值一哂了!”云青山微微瞟了一旁的两位,见他们都认真的在听自家说话,估摸着这胃口也吊他们吊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的说道:“云某说得直白一些,可能有些话,两位觉得有些难听,不过云某也就一个提议,两位若是不愿意,就当时咱们吃酒的时候,说的一个笑话,酒一醒自然忘记得干干净净,若是两位有意思,不妨咱们合计合计,看看这事情,能不能成?”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如今这北方三道,自平壤以北,系数在后金人的手中,局势靡乱成个什么样子,怕是不用我多说,两位都是非常清楚的。对于两位能够在国难当头,激流勇上的气概,云某自然是相当佩服的,不过,这世上的事情,很多时候,不是凭靠一腔热血,就是能够做成的,真要相信这个,那是那些个迂腐的书生罢了。”
“要做大事,自然就要有做大事的能力,恕我直言,崔大人目前最大的困扰,应该是手中军力不足,若无我军协防,别说是收复河山,就是固守平壤,怕也是力有未逮吧!至于池大人,虽然你有心一展胸中抱负,无奈擎肘太多,不能放手而为,是不是这样?”
两人缓缓的点点头,云青山一番话,的确是说中了他们的软肋,听起来云青山的这个合计合计的意思,是能够帮他们解决他们目前最为苦恼的问题,两人自然是心动不已。
“不知道云君有何良策?”崔阳浩也顾不得尊卑,急不可待的开口问道。
云青山没有看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灌下,然后闭上眼睛,感受一下那一到火线从咽喉流下胸腹的感觉。
半晌,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口中缓慢却又清晰无比的吐出两个字:“南浦!”
“南浦?”
“南浦!?”
两人低呼了一声,旋即脸色剧变。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云青山这两个字一说出来,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但是这事情,云青山做得,他们却是做不得,那性质可是大不一样了。
“南浦如今聚拢溃兵万余,这些人都是从北方退下来的,算是老卒了,若是崔大人能够得到这样的力量,挥师北上,那将是何等的功业?而若是崔大人北上的话,这后勤补给,谁有能比池大人更合适做,而崔大人也后顾无忧了。取下了南浦,长渊,南浦,平壤连成一线,以此为屏障,拒后金于门外,于国于民,都是大有益处,两位说,这买卖做的做不得?”
“更别说,这战事一起,死些人很正常,也许留守金大人会主动请缨......”他瞟了瞟池长青,悠悠说道:“然后不幸战死呢!”
最后这一句,虽然赤.裸裸了一点,但是绝对不是画蛇添足,甚至,整个一段说辞里,最能打动这两位的话的,还是这最后一句。
金壁辉的事情,崔阳浩自然知道,甚至金壁辉都派人和他联系过,请求他出兵戡乱,只不过,他尚在犹豫中,啥实惠没落下,就一场火拼,他没那么傻。可眼下对于崔阳浩来说,这金壁辉就是一个现成的背黑锅顶缸的好角色,到时候什么内斗,火拼友军的罪名,自然有这位金大人去背,好处却是自己实实在在的落下了,这样的毫无实权的留守,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背黑锅的好材料,他要是不会利用,他就真是笨蛋了。
而对于池长青来说,这更是一个更好的摆脱困境,稳固自己地位的好办法,不仅仅能够将这个跑来和自己争权夺利的金壁辉一脚踢开,而且,更可以让自己的声威权柄大涨,从这些天和天朝大军的接触来看,他发现这些人,只要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对于他如何管理这城里的百姓,甚至他自己捞到了多少的好处,并不是太关心,用后世的话来说,纯粹就是“粗放式”的管理。
大丈夫在世,岂能没有几分野心,他池家,他池长青被闲置这么多年,要说他对朝廷一点怨气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眼见昔日轻视自己甚至欺压自己的人,被自己狠狠的踩在脚下,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他很是享受,而只要听从这些天朝大军的话,他就可以一直将这感觉保持下去,这一合计,何去何从,选择就非常明显了,更何况,他将自己唯一的妹妹都嫁给了这天朝大军中的将领,就是他现在说不干,日后出事翻算旧账的时候,也少不了他那一笔。
“如何?谁同意,谁反对?”
“无利不早起,云君,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你们又能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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