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微凛,知晓这种神佛级别的,一旦惹下祸端,定然是惊天动地,水寒诸人也均知安倍星罗正讲到关键时刻,故个个屏气凝神,分外的仔细聆听。
只听安倍星罗清了清喉咙,郑重道:“月读命思念其姐,终至走火入魔,他竟利用得自月亮中的神力,造出一具人偶,形貌均酷似天照大神,惟妙惟肖,然其发色银灰并额头有枚弯月形的标记,此乃月色之功效,故能与天照区分。月读命为她取名为神久夜,以慰终日相思之苦。”
饶是我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听到星罗亲口说出,依然禁不住惊心动魄,骇然变色道:“那神久夜乃是月神造的?恐怕不仅仅是具人偶那么简单吧。”
“这话不假,想以那月神之力,造出的玩偶自然非同凡响。”星罗点点头,肃然道:“那人偶几已到了能以假乱真的程度,与凡人无异。其实按月读命最初的想法,不过是寻找一个精神寄托,可是在制造玩偶的过程中,他竟不知不觉的爱上了神久夜,遂突发奇想打算以法力将之变成一个具有生命的女人。”
说到此,星罗顿了顿,语气则愈发的郑重:“这想法本身已足够疯狂,只因世间万物的存在,莫不遵守天理伦常,哪怕是一草一木之微,也符合自然界的法则,并不是凭空出现的。那月读命想要制造一个崭新的生命,这就犯了天地规则乖舛之错。须知神、佛、妖、魔也好,凡人也罢,皆存在于天地之间,若违背了自然法则,就是逆天而行,早晚必遭天谴。”
“庄子曰: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以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温子曦听得摇头晃脑,竟吊起了书袋,“星罗此语发人深省,实与我朝先贤庄老夫子的言论有异曲同工之妙。”
司徒衍搔了搔头,不解的问道:“月读命乃是高高在上,统领万物的神仙啊,难道也会如凡人般,遭受因果轮回之报么?”
安倍星罗微微一笑,“敢问司徒君,何为因果?”
“这个——”司徒衍顿时张口结舌,随后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信口诌道:“业就是因,果为报,世事自来有因必有果。”
星罗难掩讶色,由衷说道:“司徒君随口之语深合禅机,当是大有慧根之人。”
小司徒似被呛到了般干咳一声,赧然道:“星罗你真会开玩笑,若论慧根,在座众人中怎么也轮不到我司徒衍啊。”
星罗微微一笑,“此言差矣,司徒君你性情有若璞玉,纯出天然,深合佛家所信仰的无为之境,正所谓四大皆空。”
“不是吧!”司徒衍怪叫一声,尴尬道:“星罗你不是劝我出家吧,小弟日后还要娶妻生子哩。”
一时间众人无不失笑出声,也将之前房间内凝重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安倍星罗缓缓收了笑,继续说道:“其实方才司徒君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我们生于世间,凡做一件事、说一句话、甚至动一个念头都是种因,随其善恶的性质和份量,都有恰如其分的结果在后边,迟早总会由自己承担相应的结果。神佛妖魔亦是如此,因为都是生命体,在天地看来,并没有高下之分。”
“这才够公平!”我也不禁点头感慨道:“佛家有言,众生平等,这些天地法则没理由只为凡人而定。”
温子曦慨然长叹道:“因果循环之报,却为世间动力之根本。《心经》上有云:无老死也无老死尽。可见轮回无尽,人生本是业报相续,不过是借路走一程,借一付皮骨而己。”
“好一句借路走一程!”易水寒亦有感而发道:“若人人均有借路之心,世间何来战争纷扰。不过星罗还未说那月读命究竟遭受了何种业报。”
“月读命失踪了。”星罗学司徒衍般俏皮的耸耸肩,“神久夜虽未被真正赋予生命,但也可说是成功了一半,如果能生出新的灵魂,便有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但就在将生未生这关键时刻,月读命突然不知所踪,继而后来连那半成品神久夜都下落不明,没想到竟然流落到了小泉家族手中。”
“这月神真不爽利!”司徒衍撇撇嘴,愤然道:“要么就不做,做了就当有始有终,怎能如此拖泥带水,最后连踪迹都匿失了,难道所谓神仙都是这个样子的?那也太有损在我心中固有的形象了。”
星罗忍俊不禁,失笑道:“你不庆幸神久夜并未被复活,竟然还埋怨月读命有始无终,你可知若是神久夜真的自他手中而活,会造成天地间何等重大的动荡。”
我心中一动,忙问道:“那如今小泉家族想复活神久夜,难道不怕会遭到天谴么?”
“这个说不好。”星罗深思了片刻,分析道:“这神久夜乃是月神而造,是月读命赋予了她随时可以复活的可能性,小泉家族不过是利用这点注入一个匹配的灵魂而已,若有天谴降世,恐也是月读命首当其冲。”
司徒衍骇然叫道:“那小泉家这个便宜可是捡大了啊!”
守鹤一直趴在我的肩头呼呼大睡,这时被众人的议论扰醒,眨着迷离的大眼睛向我问道:“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怎么鹤鹤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拍拍它的身子,柔声道:“我们正在与这位星罗哥哥讨论那日所遇到的神久夜,鹤鹤你不是说对她体内的那缕魂魄有熟悉的感觉么,现在我们已经证实了,原来真的是小泉印月。”
守鹤初醒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它露出深思的神色,好似陷在回忆当中,我暗道一声不好,正要打断它的思路,猛听得鹤鹤大叫一声,自我肩头摔下。
我急忙伸双手抄住它身子,搂在怀内,连声问道:“鹤鹤你怎么样?头疼症又复发了是不是?”
守鹤早已疼得双眼翻白,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心疼得不知怎样才好,又自责方才引它陷入往事当中。
“无情莫急。”温子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身边,“给我看看,我虽不是兽医,但万物同理。”
我小心翼翼的将鹤鹤放在床上让子曦诊治,只听身背后安倍星罗骇然说道:“它这是被人下了‘断忆劫’啊!”
“是一种咒术么?”水寒插口替我问出心中的疑惑。
“子曦可否将位置让与区区。”星罗来到床前,伸手轻轻按住鹤鹤头颅,一边回头解释道:“劫咒是所有咒术中最为厉害的一种,只因它不是凭空施予的术法,而是根据被施咒人自身所遭遇的劫数,而因材施就的。”
守鹤终于安稳下来,在星罗灵力的催眠下,又缓缓进入了梦乡。我爱怜横溢的看着它,问向星罗道:“如何才能破解这种劫咒?”
“无解。”星罗无奈的摇摇头,“这种古老的咒术只有我家晴明先祖会施用,如今历经数代,早已失传,我只能以灵力暂时压制下,却无法根除。”
“无情你也不必灰心,刚刚我们谈论因果之道,既然有因必有果,那这劫咒便有法可循,施咒者定是要截断守鹤脑海中一部分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所种的便是因,若想求果,还得从小泉家族那里做文章。”温子曦扶住我肩头柔声安慰道。
“子曦君所言极是。”星罗也随声附和道:“如此古老的术法,只有先祖那一辈人才会施放,想来这守鹤所中之咒,八成乃是小泉印月亲自施就,既然如此,说不定‘月影の魂’内便有解法。”
虽然明知这是慰藉之语,但我也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遂强压下心中的焦躁,强颜欢笑道:“那只能等到大破‘月影の魂’之日了。”
星罗“嘿”了一声,油然叹道:“贵国有句古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安倍家与小泉家明争暗斗了数代,都未能如愿将之铲除,由此可知小泉一脉人才济济。若不是今次得遇各位人中龙凤,又知悉了小泉家的图谋,我们仍下不了与之正面交锋的决心。”
“请恕在下冒昧。”温子曦微一拱手,对星罗言道:“我观星罗脸色气度,面色晦白无华,而情绪激动时则晕红上脸,微带轻喘窒息,似有先天不足的气虚血亏、阴阳失调之症。”
星罗目中露出欣赏之色,开口赞道:“子曦君原来是位神医,只是用眼观之便通晓星罗之顽疾,看来贵国果然是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啊,小泉家族若想对贵国有所图谋,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子曦赧然客气了两句,复又言道:“星罗既然身为安倍家族第八代传人,自然灵力卓绝,为何不能以自身灵力调理己身呢?”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面,所谓灵力,纯为精神力,并不能补给身体之顽症,否则灵力强大的阴阳师岂不是可以超越生老病死的界限得到永生了。”安倍星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则听得连连点头,暗忖有理。
星罗又自沉吟了片刻,方才惨然说道:“母亲孕我之时,曾梦有冥王星入怀,醒来感到腹中孕有一股精纯而强大的能量,自此合家振奋,又请来族中长老占卜,皆是必生贵子之象,遂为我取名星罗,无论男女。当怀胎七月之时,我母去往位于西京五条街的唐招提寺上香,被小泉一脉的阴阳师困于五条街上。母亲当年也是名灵力超凡的阴阳师,她乃早已没落的另一阴阳师世家贺茂家族的传人,只因身怀有孕,才被那小泉家有机可乘。”
“他们可是为了那腹中胎儿而来?”趁着星罗停顿的间隙,子曦见机问道。
“不错,他们怕我落生之后对小泉家族造成威胁,故才使出这种下三滥的行径。”星罗哂笑一声,淡淡道:“五条街一番血战,我母怀孕之后灵力大失,自然万难逃脱,幸好在关键时刻我在她腹中焕发出无尽的灵力,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击,而我父率领家族元老又来得及时,这才保全我母子二人的性命。母亲归家之后就腹痛不止,当夜我安倍星罗便提前早产而生。”
易水寒听得火往上冒,大怒道:“这小泉家族忒是可恶,不将之铲除天理何在!”
“水寒君不必着急,有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安倍星罗云淡风轻的叙述着曾经血腥的往事,仇恨似离他很远,也似早已牢牢扎根在心中,“阴阳师与你们武人不同,习武之人乃是先修身,再修心,继而提升精神力。但阴阳师仅是一昧的研修精神力,也就是灵力,我虽然天生带有一股庞大的灵力,但因是早产儿,身体机能太过羸弱,根本无法负荷这股灵力,平时也只能做一些诸如占卜、观星宿、相面之类无需使用太多灵力的事情,若是画符施咒、役使式神与人对战,则万万不能。”
“那你岂不是入宝山而空回。”司徒衍在一旁扼腕惋惜道。
“那也不是,若能找到一副强健的体魄,将我的灵力转嫁于他手施放,便可发挥出应有的功效。”星罗大有深意的望向我们,微笑道:“这就是我来此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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