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了转换,我又来到了一座像是宫殿内部的房间,我猜想应该是某一座金字塔的内部。
在这里我看到了与东方国家截然不同的装潢,哪怕穷尽无情二十五载的人生也从来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的景象。
宫殿,哦不,应该说是陵墓内,金字塔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陵墓。当然如果换一种想法也算是一座宫殿了,属于死者的宫殿。
这里无论是器具装饰摆设,还是墙上绘制着的图画等等,从外观、风格、文化、气质、格局以及色彩的搭配都与中原大相径庭,充满了浓浓的异域风情。
还有太多的东西我叫不上名字,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第一眼最为冲击观感的印象,异域风情尚在其次,首先是那种金碧辉煌的璀璨和奢华。各种黄金打造的饰品和器具堆放在宫殿内,放眼望去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有钱人的气息。
与楚爷那种低调的,不着痕迹的、漫不经心的雍容感不同的是,这里的精美和奢侈是直截了当的,处处都能体会到一种富贵逼人的压迫感。
这感觉有点类似于穷人乍富,总要在人前彰显一下各种气派。也能藉此看出,这里的风俗就是人们对于自己死后生活的重视程度远远要高于活在当下的时候。
走廊两旁的墙壁上绘制着民风迥异的壁画,有男有女、有花有草、还有牲畜和图腾,称不上精美绝伦却胜在完整实际。
中原的绘画大多为写意,就算是工笔勾勒也注重的是人文上的寓意,所以多以想象或是憧憬的形态去描绘,很少有眼前这种遵循着严密的法则明确的进行区分描画。
比如刻画人物的总体形象并不是同等的,而似乎是按照其所属身份地位的尊卑来构建人物的大小。整个画面十分的充实,不留有空白。
虽然明知道自己是身处于木乃伊的回忆里,我依然尽可能的去探究这些细枝末节的小情趣。
温子曦一直都奉行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游学方式来历练人生,无情虽然没有能力随心所欲地畅游于天地间,但也知眼前这个难得的机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遂抓紧一切时机贪婪的打量着陵墓内所有陌生的事物,暗忖哪怕前方再没有旁的回忆,只是能够看到如此眼花缭乱的异象,无情今日已算不虚此行了。
边走边看,我从一个房间顺着走廊又来到另一个房间。此处比先前的房间更开阔明亮了数倍,足有一个练武场那么大,与其说是房间莫不如说是个硕大的厅堂。中央的地方人头簇拥,一群人团团围在一处,隐隐从里面传出念诵咒文的声音。
我只能远远看到他们的背影,似乎有男有女,很虔诚的站立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男子俱都**着上身,仅在腰部缠有一块白色的看质地像是亚麻的布料。女子的衣衫更奇怪,是一条坠地的紧身长裙,勾勒出属于女子的独特曲线,但仅仅是从胸部开始遮挡一路蔓延到脚底,而把整个肩膀和手臂都裸露了出来。
也有的男女在上身加了一件色彩斑斓的披肩,但无论男女脚上都不穿袜子,赤脚踩着一双镂空的鞋子,脚的大部分皮肉都裸露在外面。
无情并非是没有见识的女子,却仍是首次得见如此不顾及男女大妨的风俗习惯,我想或许同此地炎热的气候环境有关。
更外围的一圈半跪着另一堆男女,看样子快要达到衣不蔽体的程度了,并且俱都光着脚不穿鞋袜,想必是奴仆之类的身份了。看起来他们是按照地位的尊卑来穿着打扮的,裸露出来的肌肤越多,则说明地位越卑微。
看着如此一群与我曾经接触过的人群迥然不同的异国人,我发觉无论他们做出任何在无情看来或荒谬或极端或疯狂的事情,都能够被合理的解释与接受。国情如此,民风如此,所以很难用对与错来评判。
所以我也推翻了自己之前对于这个木乃伊女子的看法,在我阴阳真气衔接的魂能甫一进入这女子的体内时,曾发觉出她的灵魂上没有丝毫修为的迹象,而通常没有法力的人死后是不会被做成木乃伊的,因为那是一种浪费。
可是如今我亲眼见到了他们与我们大相径庭的国情,以及对自己信仰的虔诚,我的信念动摇了。也许这个女木乃伊就是被自己的亲人制作的,他们认为制作木乃伊本身不是残忍的,反倒是件神圣的事情,是符合他们当地世情法则的正当行为。
想到此我猛地灵光一闪,世界是如此的广大,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也各不相同,却都建立在各自世俗法则上合情合理着。在中原不被认可的事情,那么换个地方或许就能得到肯定与祝愿。
我想到的是霍惊云与苏叶秋这一对,如若有天苏叶秋能够打开所有心结决定接受霍惊云,相信天大地大总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我一步一步的靠近人群,自然不怕他们发现我,这是一段记忆,而无情是游离于记忆外的无关者,我在木乃伊的回忆中无法改变任何事,只是作为一段往事的见证者。
众人的咒语暂时停顿了下来,几个通身白袍、祭司模样的人正在低声交谈着。我来至近前侧耳仔细聆听。他们的语言原本无情是听不懂的,但是用魂能来获取记忆的好处就在此刻彰显了出来。就是一个等同于意识流层次的沟通,明知道言语不通,却依然能够明白他们的每一句话语。
其中一个白袍人看年纪约莫五十上下,正在跟另一个祭司探讨有关对付恶魔的种种行径。我听不出什么重点,眼光穿过人群向内看去,见到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上平躺着一名男子。
我想就算此刻看到他们正在制作木乃伊,都没有眼前的景象令人惊讶。那男子看穿着和样貌竟然是个华夏人,他静静的躺在桌子上,不知道是死去了还是睡着了,神态安详表情宁静。
即使是紧闭着双眼,也能看出这是个很年轻也很英俊的男子,此刻却躺在那里犹如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不,放了他吧,父亲!”东北角的方向传来一个清脆动听的女声。
我循声望了过去,只见石柱上绑有一名女子,浅棕色的皮肤,黝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即便瞧相貌与汉人不太相同,但也能看出是个异常美貌的女子。
她身穿一件银灰色的亚麻长裙,袖口和裙角都绣有精致的花纹,上身以蓝黑相间的流苏披肩包裹,秀发短短的垂在肩头,浑身珠光宝气的煞是耀眼。
看她周身的气质打扮,非富即贵绝非是平民女子,就是此刻被五花大绑在石柱上,多少破坏了些许整体的美感。
那石柱的式样也很奇特,上面都是花鸟鱼虫的浮雕,在石柱的顶端还雕刻有一只展翅欲飞栩栩如生的鹰。
被称作父亲的正是方才说话的那个年约半百的白袍祭司,他听到女儿的哀求,结束了与身边人的交谈,转过头呵斥道:“塔尔菲,你给我住口,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异族人,你都快把我的脸丢尽了。”
“不,父亲。”那个叫做塔尔菲的被绑女子苦苦哀求道:“他是无辜的,您放了他吧,我保证,只要您放了他,我就乖乖的嫁给法老雅里西斯。”
“太迟了,塔尔菲,太迟了。”做父亲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你若是早听我的话,又何至落到如此田地。现下处死他正是法老的命令,谁也改变不了。”
“不,不能这样。”塔尔菲泪流满面,“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来这里游历的异族人,不该遭受残忍的处置。”
“你错了塔尔菲。”另一个年轻些的白袍祭司语气平淡的说道:“他试图带走你,至高无上的法老雅里西斯的未婚妻,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就应该受到神灵的处罚。”
“是我求他带我走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塔尔菲在石柱上剧烈的挣扎着,捆住她的绳索上很快就沾染了血迹,可她柔弱的体质仍旧挣不断坚韧的绳索。
“不是你的错,我的孩子。”她父亲固执的说道:“他是个来自异族的恶魔,他蛊惑了你,所以他该死,他该凄惨无比的死去。“
古朴的咒语再次被众人吟诵起来,那是一大段冗长的、晦涩难懂的陌生语言。奇怪的是我能够理解他们的交谈,却听不懂这段咒文的含义。想必是这回忆的主人也不清楚咒文的意思,所以就无法清晰的传递给我。
随着咒语的响起,在他们头顶上方凭空出现了无数条黑色的丝带,盘旋着俯冲进桌上的那名男子的身体内。他平静的面容突然一阵抽搐,露出痛苦难耐的神色。
“不,你们不能这样!”塔尔菲身上被绳索磨得血迹斑斑却始终弄不断,口中凄厉的大叫:“放开我,谁来放开我。”
鲜红的血液从她娇嫩的皮肤中渗了出来,染湿了衣衫,染湿了绳索,最后还染湿了身后的石柱,然后我分明看到那沾染了塔尔菲血液的石柱犹如有了生命一般变得红芒乍现。
柱顶那只石鹰突然眼珠一转活了过来,它摆动着比普通老鹰要雄壮不少的身躯振翅飞了起来,犹如金铁铸就的鹰喙只一下就啄断了塔尔菲身上的绳索,然后向着白袍祭司等人的方向气势汹汹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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