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老康,你这什么表情啊?”声音突然起了变化,那人问道。
“没啥。”一声冷笑,康师傅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就是觉得,不值。”
“什么不值?”先前那人说着,声音里带出十几分的疑惑来。
“我替那个姓祁的觉得不值。”康师傅说着,又是一声冷笑。
“你小点声!不想干了?这种话让人听见有你好受的。”一个声音说着,声音又往下压了几分。可康师傅像是有些不服气,吧嗒一下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不急不缓地回答道:“我不干了。”
“啥?”嗡地一下,人群里像是炸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很惊讶似的。
“你说真的啊。”老梁的声音响起来,声音还是压得很低,康师傅沉默了老半天,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出事前几天,我就在,那时候我还劲劲儿地撮合他们俩,可一眨眼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心里有愧,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其实,这些年做的事,有很多都不是我想做的。从我这一代往上数,三代以内都是当兵的。我在部队惹了事,穷途末路的时候给头儿遇见了,那时候是她救了我,所以,这些年我一直跟着她。算起来,恩情什么的我也还得差不多了,我很感激她,可……我真的不想再干了。”
“这个时候,他们不可能放你走。”老梁说着,声音依然很低,康师傅想了想,没说话。
“等过了这段再说吧,找个合适的时候。其实,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这么多年,累了。”之前的声音响起来,听语气,倒是挺沉重。
“想走的,现在可以走。”正当大家小声议论着,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已经退出去的我缓缓站住身子,耷拉着眼皮听她继续说道:“你们的难处我清楚,不用多解释,想走的现在就走,我不怪你们。这些年,大家跟着我东奔西走,一起吃过苦,一起受过罪,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但感情这东西,不能代替所有。这些日子我跟你们一样,想了很多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兄弟,有自己的家室子女,就算是为了他们,也好聚好散,各自珍重吧。”
“那你呢。”康师傅说着,声音也变得沧桑起来。蒋晓艳沉默,足足地停了老半天,才带着几分自嘲轻声道:“现实如此,我还有得选?”
“头儿,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稍微犹豫了一下,康师傅一本正经地看着蒋晓艳。
“算了,还是别说了。”蒋晓艳说着,不再言语,我闭上眼睛仔细听,只听到那清脆稳健的脚步声。
手揣兜儿,我回头看了那大门一眼,短暂的难过时候,只能用个冷笑做结尾。
小红帽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过来,这妞儿斜靠在门口的一颗大树后头,正神色黯然地看着自己的鞋子。我深知里面的人个个不是善茬儿,只歪着脑袋看看她,并没有言语。
“事情走到这一步,你依然不死心。”给我拉着小爪子绕过去,小红帽一脸委屈地嘀咕道。
“我心已死,不用再用这种话来刺激我。”我说着,回头瞥了她一眼,见这妞儿一脸的不信任,我站定,转身,对着那小妞儿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轻声道:“那个宅子的主人,叫方满庭,我离开这里上大学的那一年,他从外面搬过来。从这里到我家,有很长的一段山路,有的地方车辆根本走不通。我以前回来,都是虎子他们赶着驴车来接我,这一次情况特殊,我没有让他来。我带你来这里,原打算在老爷子的家里住一晚,却没想,这院子里头还蹲着一伙儿人。看口气,这院子里头藏着不少人,蒋孝国在,蒋晓艳也在。”
“你想怎么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小红帽轻声道。
“你认不认识葛三木?”对这妞儿的警觉很满意,我抿着嘴唇笑着说。
“没人认识葛三木,像他那样的人,没人会认识。”小红帽说着,又一脸为难地摇摇头:“那个人,是个变态,不男不女,演技也好,除非四下无人露出破绽来,否则,没人可以抓到他。”
“你也不行?”微微皱眉,我道。
“你要找他?”小红帽说着,低下头来直抠手:“他很厉害的,你未必能赢他。”
“这是我的事。你只要帮我把他找出来,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我说着,俯下身子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有些事情,必须我去做。”
“不。”摇摇头,小红帽异常执拗地往后退了退,我一皱眉,将她拉过过对着那娇俏的小屁股狠狠地拍了下。小红帽一脸委屈,却嘟着脸不吱声,足足地对峙了老半天, 我提起背包冷声道:“算了,不用你了,以后不要跟着我。”
“你怎么能这样……”颠颠儿地跟上来,小红帽拽着我的背包,我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这妞儿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侧过头去,“练功的时候,葛三木受过伤,他的肺有点问题,不能支撑太久,据我观察,这个人的身上带着一个鼻烟壶,用的时候装起来,有的时候藏在手心,我不知道那鼻烟壶里头装的是什么,但我知道,半个小时左右,他必须闻一下。而且,葛三木是个变态,看起来像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却像个女人似的,她喜欢女装,没有特殊要求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以女人的姿态出现。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她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微微皱眉,我问。
“黑蛇有三个谜团,很多人都想知道。”小红帽说着,很尴尬地张张嘴,“第一个问题:主人有没有意中人。第二个问题:葛三木是男是女。”
“那第三个呢。”见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咽了回去,我疑惑道。
“不告诉你。”小红帽说着,俏脸绯红地推了我一下,“别问那么多了,我在这里等着你到天亮,办完了事,快点回来。如果天亮了你还不回来,我就带着东西自己逃走了。”
“好。”我说着,将背包放在地上,从里头扯出一个密封着的牛皮纸袋,那里面是纯黑色的运动服,有帽兜儿,有皮带,还有一个黑色的薄口罩。
纯棉的衣服罩在身上,总能感觉轻盈而舒服,将袖子撸到肘节处,正看见树后的小红帽正透过指缝死死地盯着我。脸上带着几分娇羞,却丝毫不影响她的上下打量。
早习惯了她的流氓举止,我抬起手来跟她晃了晃,心中催咒的同事,眼前一黑,早就做好准备的我准确无误地站在了那大院的后身。
伸出手来贴在墙壁上,像个壁虎似的往上爬,深知里面的人耳力都不错,我连呼吸都不敢放轻松,好在,这么多年的苦功没白下,穿房越脊地一通乱爬,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院子里头,面南背北地坐落着两间大房,旁边的厢房也能算是不大不小的两个屋子,在院子里头,一字排开地防着三辆军用的越野车,大门口的位置,一小撮儿人正站在那里在抽烟。
我隐在阴影里,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到,一打眼看了下,人一共有三个,我都认识。正掐腰望着天的姬从良,坐在台阶上喝闷酒的老梁,还有一个,是那个一身刀疤的退伍老兵。
康师傅不在,不知去了哪里,院子中间,一辆越野车的顶盖上,正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斜坐在上面,这人的手里,掐着一瓶啤酒,正蜷起一条腿看着天。
这个人我不认识,我却能分明地看见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绘制着大量的经文符号,她穿着灰布的唐装,挽着袖子,看起来像个国学大师,脖子上却戴着一圈快有拳头大的檀木佛珠。
我不记得我曾见过这么一个人,不由得心中起疑,看姬从良他们离他远远的,这人应该不是一起的,再看他的着装打扮,心里头生出几分惊骇。莫非,这就是蒋孝国从夏家借来的高人么?
心里头想着,目力加了几分,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似的,忽然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我给吓了一跳,因为,在目光对上的一刹那,那人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那就像是月光下的老猫,青色的瞳孔晶莹深邃,虽说着目光一闪即逝,可我还是让我分明地看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他看到我了。
以我多年来的经验来说,这个人,肯定是看到我了。
可他对着我的方向看了会儿,又一脸无辜地转过头去,自顾自地嘀咕着什么。
声音很小,听不清楚。
姬从良他们虽有注意到,却也像是习惯了似的,没有甩出一丁点的反应来。
这个人想要干什么?
看到我了不吱声?
心里头想着,舌尖顶住上牙堂,我一点点地隐在围墙外的树冠里。
几个起落爬到靠近左侧厢房的树干底下,透着打开的窗子,隐隐地看到里面的炕头儿上的有三个人正盘腿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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