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带着闹闹看西洋景,大过年的,居然忘了带钱。
正在他焦急万分之时,有人替他把账结了。人群太密了,抱着闹闹,又上了点年纪,哪里挤得过年轻人。
被人潮推来攘去,好不容易才出了包围圈,再找替他付钱的人时,哪还看得到半个影子?
一家四口靠在巷子口歇息,瑾萱忽然听到有人在喊闹闹。
人山人海,也辨不出声音来自何方。奇了怪了,在古城没人认得闹闹呀?
难不成小家伙的名号,比梁云汉和江雪还有响亮?
“闹闹!嫂子!”
“这儿这儿!”
瑾萱四处巡视,只看到人群里冒出两只手来,左左右右不停地摇晃。
“大牛?”瑾萱喜出望外,原来是石大牛和他老婆。
“嫂子!”大牛媳妇嘴巴特别甜,夫妻俩扒开人群,挤到瑾萱面前。
“你们怎么在这里呀?”瑾萱拉住大牛媳妇的手问道。
“爸爸爸爸。”闹闹在瑾萱怀里扑腾,小家伙也认出了大牛他们,估计是想起了海天,小嘴巴里不停的叫唤。
“哎,你爸爸呢?怎么没来?”大牛伸出大手,勾勾闹闹的小下巴问道。
“海天出去了,好久没消息了。”瑾萱说道。
江雪吃了一惊,怎么扯到石海天了?她知道瑾萱去过海天的家乡,那次还特地赶回来古城一趟,可惜江雪和云汉正在欧洲,没有碰到。
而且面前的两位陌生人,口口声声喊瑾萱嫂子,估计是海天的朋友。
“哦,我来介绍介绍,这是我爸我妈。”瑾萱把大牛和大牛媳妇介绍给云汉夫妇。
“伯父伯母新年好!”大牛夫妇赶忙上前行礼。
“好好好,都是海天的朋友吧?”云汉在一旁歇足了气,听他们说话,一下子就猜到和石海天有关。
“是啊,和海天一个村的。”大牛乐呵呵地望着云汉。
这个中年人长相斯文,儒雅之中自有一股霸气,肯定不是凡人。
原来大牛他们来了好多人,包括疤瘌眼夫妇,自己和媳妇,还有吕四通和涛姐夫妇。
“咦?他们人呢?”瑾萱诧异道。
“都跟着疤瘌眼跑了,那家伙疯得很,谁愿意跟我们玩呀?”大牛无奈地说道。
好歹是一族之长,出了门没人听他的。
“爸妈,都是和海天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聊吧?”瑾萱拉着大牛媳妇的手,扭头朝着云汉和江雪说道。
江雪好久没见女儿这么高兴了,当然求之不得。
赶巧山塘街的尽头开了家松鹤楼的分号,云汉提议,就在那里集中。
大牛夫妇反正也跟不上疤瘌眼他们,乐得和瑾萱叙旧。
一行六人进了松鹤楼,挑了间宽大的包厢坐了下来。过年了,疤瘌眼提议,大伙出来转转。
去哪里呢?大牛媳妇他们也没出过村子,上次听瑾萱说过古城,于是三家人就结伴来了。
江雪和云汉坐在沙发上,见女儿和大牛媳妇聊得这么高兴,也就放下心来。
“这次来了,都别急着走,让瑾萱好好带着你们四处玩玩。”江雪说道。
夫妇二人巴不得大牛他们多留些日子,瑾萱见着他们也高兴得很。
六人谈兴正浓,大牛的手机响了,疤瘌眼打来的。
“族长!你们跑哪去啦?”疤瘌眼的声音总是这么大,隔着手机,瑾萱都听得到。
“呸!你还当我是族长?一进山塘街就找不到你们的人影!”平时处得惯了,大牛听到这小子喊他官衔,心里就来火。
自打当了族长,疤瘌眼处处跟他抬杠。虽说其实是护着他,不过在众人面前,也是下了他的威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哎哟哟,族长大人,您可别跟小的生气,快把地方告诉我们吧,您的族民不认识路了。”疤瘌眼还在那里耍贫嘴。
瑾萱看着大牛装模作样,憋不住笑出声来,云汉夫妇看在眼里,也喜在心上。
“我和瑾萱在松鹤楼呢!”大牛神气活现的说道。
是他发现瑾萱母子的,要不是他这个族长,这次肯定错过了。
“哎哟,还是族长厉害!你怎么找到嫂子的呀?”疤瘌眼马屁拍得震天响。
大牛懒得理他,把松鹤楼的位置和包厢号告诉他之后,立马把手机挂了。
“这人就这样,嘿嘿,伯父伯母您二位可别见笑。”大牛尴尬地朝云汉夫妇笑笑。
“哪里会见笑?看着你们年轻人打打闹闹,我们也高兴啊。”这是云汉的心里话。
他们来了,女儿笑了。
没过多久,疤瘌眼夫妇和吕四通夫妇找来了,这小子还真灵活,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大牛只跟他说了松鹤楼三个字,居然被他一下子就摸了来。
好久不见,涛姐长得更加水灵了,一头卷发披散开来,大眼睛忽闪着,明艳动人。
吕四通倒是清瘦了不少,估计刑侦队长这个职务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尤其像他这么认真负责的人。
疤瘌眼可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健谈那么热情。
“哎呀呀,伯父伯母,我们给您拜年了!”不等瑾萱介绍,疤瘌眼跑上去就冲着云汉夫妇作揖。
“哎?你是?”云汉依稀觉得声音耳熟,一时想不起来。
“他呀,疤瘌眼,海天的死党!”瑾萱抢过疤瘌眼的话头,替父亲介绍。
“去去去,不懂礼貌的丫头。”江雪一把拍开瑾萱的手,大过年的,哪有喊别人外号的?
“伯母,您别怪嫂子,我真的就叫疤瘌眼。”疤瘌眼到哪都是个自来熟,一下子好像跟江雪认识了几十年似的。
“不不不,我想想,想想…”云汉好多年没跟着年轻人一起热闹了,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伯父,您想什么呢?”疤瘌眼故意压低声音,凑到云汉面前问道。
“对了,刚才替我付钱的就是你。”云汉指着疤瘌眼,扶着眼镜说道。
“哦?原来是您呐?”疤瘌眼也恍然大悟。
刚才在人群里,听那老板问人要钱,好像是个年纪大的人抱着孩子。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疤瘌眼就替他把钱付了。
江雪赶忙要掏钱还给疤瘌眼,被他一把拦住。大过年的,请自家侄子看个西洋景还不行?
瑾萱知道疤瘌眼的为人,海天跟他们的关系摆在那里,也不计较这些。
老老少少一帮人,说说笑笑。吴越本是一家,口味差不多相同。江雪特地点了古城的名菜,替大牛他们接风。
什么“松鼠桂鱼”“响油鳝糊”和“虾籽蹄筋”……应有尽有。
“哎?海天怎么没回来啊?”疤瘌眼吃着“狮子头”,忽然问道。
云汉和江雪相视一笑,看来女儿的事情,还得着落在这几个年轻人身上。
“他出任务,很久没回音了。”瑾萱幽幽地说道。
每次电话打不通,海天就是出任务去了,只是这次的任务怎么这么长?
那天在伦敦,柳碧瑶饭馆里的圆脸小妹妹来过电话,说海天找过瑾萱。
可是瑾萱立马电话拨过去了,海天已经关机,不知道是什么任务,走得这么匆忙。
这都不止一个月了,连林正陀淘宋玟月的电话也无法拨通,看来,他们又是一起出征了。
抽屉里的子弹壳已经十五个了,这次他又会带来哪里的泥土?
海天每次出征,瑾萱都提心吊胆,特战队的任务凶险无比,出去就是搏命。
一直以来,江雪都这么认为,石海天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职业不好。
可他偏偏选中了这个职业,关键还深爱着他的特战队。
大过年的,也没有假期,怪不得海天那天特地写了条子给她,让她无论如何,今年十月要去江西给老余的爷爷过生日。
时间根本无法预定,空闲的时候无所事事,一个月两个月的歇着,一旦行动起来,再重要的事情都得放到一边。
老余是军人世家,爷爷打掉的小鬼子,少说也有二三百。如今九十岁了,和老伴守在江西的山里,除了一只断臂,没有其他的荣耀。
儿子救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光荣牺牲了,孙子又干起了祖传的职业。
军人世家。
正如老余爷爷的那句话:“男儿不扛枪,哪有国和家?”余家男儿好像生来就是打仗的。
“想什么呢?”涛姐见瑾萱眼神迷离,放下筷子问道。
“没,没想什么?”瑾萱低下头答道。
“涛姐你可真笨!不是你嫂子嘛?肯定想海天了呗。”疤瘌眼坏笑着说道。
“废话,我也知道呀,难不成想我呀?”涛姐是唯一能够降得住疤瘌眼的人。
杏眼一瞪,疤瘌眼顿时蔫了。
“嘿嘿嘿!非得涛姐骂你。”大牛乘机说道。
“我是想到海天的一个战友,他爷爷今年九十岁了,海天答应去给他老人家过生日的。”瑾萱幽幽地说道。
“好啊好啊!到时带上我们呗。”疤瘌眼又热闹起来。
自来熟的人,到哪里都不会冷清。
“你去干嘛?人间又不认识你。”大牛瞪着一双牛眼说道。
“哎哟喂,我的族长哎,慰问军属应不应该?”疤瘌眼理直气壮,他总能找出理由。
“慰问军属也是国家的事啊,哪里轮的到你?”大牛不服气。
“嘿嘿嘿,这可说不准,好多老战士还不都是窝在山里没人知道?有些连饭都吃不上呢!”疤瘌眼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说道。
确实,青山埋忠骨,绿水葬英豪。太多的老军人默默地回到家乡,支撑着残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也许饭桌上,过年时都摆不上一碗红烧肉。
“疤瘌眼说得对!那些老战士值得我们尊敬,没有他们,哪有如今这样的生活?”云汉听了,也是豪情顿起。
“啊?爸!您也喊疤瘌眼啦?”瑾萱笑得前仰后合,刚才还责怪自己不懂礼数,现在他居然自己也这么喊了。
“对,伯父说得对!慰问军烈属,算我一个!”疤瘌眼豪气干云。
“海天你放心!不管你有没有时间,今年十月,我一定给老余的爷爷过寿!”透过老式的木格子窗户,瑾萱在心里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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