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哭了……”商宫朔双手扶住辛久夜的肩膀,却不知所措。
“呜呜……”辛久夜泪如雨下。
商宫婉被这哭声震痛了心扉,双手擦拭辛久夜流淌的泪水,可是这泪水仿佛能灼伤心神一般,令他越发心神不宁,最后无计可施,仓促地一把将辛久夜拥进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她,也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午夜时分,商宫朔将哭累了且睡过去的辛久夜抱到榻上,盖上被子后,立马换掉自己这一身泪痕和鼻涕的衣服。暗自感叹,舅舅说的没错,果然女人是水做的,这一哭就没完没了了,得喝多少水才能补得回来?
次日,辛久夜悠悠醒来,发觉眼睛肿胀得厉害,都无法完全睁开,一照镜子,有点吓人……不对!这里好像是弈鸣阁!辛久夜立即起床,才发现这不是床,是榻,是商宫朔的榻!自己怎么睡在了这里?
辛久夜渐渐回想昨夜发生的事,原来不是做梦,君琰他与自己的妻子重逢了,她哭了许久,最后居然在商宫朔的怀里睡着了……此时此刻,心底流淌的除了酸楚,就是痛苦,这应该就是失恋的感觉,仿佛一夜之间,春去秋来,万物皆了无生趣。
商宫朔外出归来,见辛久夜蹲坐在榻上角落,双眼无神,萎靡不振,比在峰稽窖初见时还要落魄不堪,仿佛是雨僝风僽后的山巅之花,茕茕孑立,飘零于苍茫间。
商宫朔自己都不记得注视了多久,目光一黯,转身离去。接下来两日,商宫朔定时给辛久夜送来膳食,不容任何人进入弈鸣阁。可是辛久夜滴水未进,一口未吃,直愣愣地盯着某个窗口,似沉思,又似神游。
“辛久夜,你这是打算绝食自尽吗?”商宫朔面露薄怒之色,伸手欲拽起辛久夜,可是一看到她那瘦骨伶仃的身体,缓缓收回了手。
“你若想死,别脏了我的地方!”商宫朔转身,拂袖离去。
次日,商宫朔回到弈鸣阁,习惯性第一时间看向角落里的某个人影,却发现榻上空空如也,立即凝神探寻辛久夜的气息,可是无法寻到,好似她在黎城消失了一般,难道……商宫朔一阵心慌意乱,夺门消失。
沉淀了三日负面情绪的辛久夜在梧桐林处徘徊,此时她异常冷静,据自己对君琰的了解,他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向她摊牌,是因为他记得自己对她的承诺,出于责任感,君琰想对她负责,出于感情,他不会放下参苒,可是他又了解她辛久夜的为人,不可能与她人共侍一夫,于是这事就这么僵持至此。三个人的感情必定是悲剧,必须有一人退出,而这人最合适不过的就是辛久夜自己。
辛久夜来到火岩温泉,泡了澡,换了身淡蓝套装,插上君琰留在天脊山的玉簪,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焕发,毕竟前去分手,留下的是最后一个印象,这最后的印象就应该是这段感情的句号,完美且不留遗憾。
黄昏时分,辛久夜来到梧桐林处,仰望葱葱绿叶,明明是新生的希望,却看在她的眼里,是“一叶一追寻”的意境。辛久夜摘下一片梧桐叶,叠成千纸鹤,一指灵光,千纸鹤飞入结界内。约一炷香后,辛久夜看到了料想中的身影向她走来。
“久夜……你……”君琰怔在当场,看到她发髻上的玉簪,眼底惊现慌张。
“你的事我知道了。”辛久夜神色水静无痕,竭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自然。
“……对不起。”君琰双目垂下,一副任辛久夜打骂的模样。
“对不起”是这世界最有情,也是最无情的三个字。辛久夜的心仿佛瞬间沉浸于极地深海,曾几何时,是他用柔情融化,此时此刻又是他亲手冷冻冰封。
“我原谅你……”对于君琰,除了原谅,辛久夜别无它法。
君琰猛然抬眼,凝视辛久夜的神情,不似假装的心平气和,自己看不懂此时的辛久夜,更看不透她的内心。
“你与参苒重逢是喜事,这或许是你的真情感动了上天,给了你重获爱情的机会。”辛久夜听着自己的侃侃而言,声音是自己,也是从自己口中说出,可是为什么却感到如此陌生?好似她在听某个陌生人在说话。
“你……是如此想法?”君琰不敢相信自己的亲耳所闻,他宁愿辛久夜打骂他一顿,至少证明她是在意他的!
“自我接受你的感情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这一天来临的打算。我始终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不可能与你长相厮守,而你……始终放不下参苒,我们之间的矛盾太多,也无法调和,是注定没有好的结果,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的到来如此之快。”辛久夜神态自若,字字恳切。
君琰眉峰蹙起,微眯双眼凝视着辛久夜一动不动,眼底却一片凌乱波纹,背对夕阳余晖,越发晦暗不明,仿佛自己已不认识了辛久夜一般。
“说放下就能放下……为何你能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因为我坚信……我们能好聚好散,江湖再见,还是朋友。”以后还能相见?相见还是朋友?辛久夜不知道,只知道既然失恋,就必须死心,断线而去的风筝是不可能追回来的……从前听到这话,她浅懂一二,此时她已深谙其意。
“呵呵……”君琰破颜而笑,笑到深处是泛苦的酸涩,一种怀疑漫上心头,脱口问出:“你有爱过我吗?”
有!可是辛久夜说不出口,说了,那她刚刚一直竭力假装的坚强和淡然就功亏一篑,于是回复道:“是感动。”
“感动……”君琰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不禁回忆起过去种种,相偎相依,生死与共,不禁哑然失笑。
这凄凉的笑声令辛久夜一阵透骨酸心,她知道这是君琰为难割难舍而做的掩饰,可是他们已经走到必须选择的路岔口,命运由不得他们拖延磨叽。
“……我不相信。”君琰在怀疑与否定间徘徊不定,忽然上前抓住辛久夜的双肩,正色道:“我曾答应给你去除寒气,帮你化解辞灵诅咒,我还未……”
“我其实也隐瞒了你一件事。”辛久夜沉声打断,想要断得干净,必须给予最后一击。
君琰面露疑惑,但眼底闪过慌乱,他也不明白为何慌乱。
“我们居住在天净居时,每天午后,我不是午休,而是外出去个地方,去找一个妖怪朋友帮我化解了诅咒。”辛久夜直视君琰惊愕的眼神,下意识握紧的拳头,依旧淡然自若道:“我等不及你帮我,所以我自己找别人帮忙,因为怕你多想,所以一直瞒着你,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怎么可能?”君琰难以置信,一手握紧辛久夜的胳臂,一手伸手探上她的丹田,辞灵诅咒已经消失了,而且她的灵力大涨,丝毫未被情劫影响而制止不前,她果真不是……。
君琰抓紧辛久夜的手加重了力道,眼底尽是暗流腾涌,沉声道:“这世界上,能化解这诅咒的妖怪只有商越,怎么还有妖怪能……你遇到了商越?”
“不是商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一定只有商越有这能力。”辛久夜淡定否则。
“看来你遇到贵人了。”君琰突然松开了辛久夜,缓缓退了几步。
“是啊,所以你曾经的许诺就当作过往云烟,忘记了吧。”辛久夜低声缓语,在劝说君琰,也在说服着自己。
君琰凝视着辛久夜,沉默不语,双眸烟波浩渺,令人看不清,看不透,突然一抬手,辛久夜头上的玉簪飞落与他的手中,发鬓垂落,而玉簪顷刻间被断成两截。辛久夜冷眼望着断截的玉簪,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才是真正的好聚好散。”君琰又走近辛久夜,将发簪塞进她的手中。
原来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既然要分手,就应该做得干脆决然!辛久夜取出手带,当着君琰的面,施法化为粉末,凉风习习,粉末随风飘散而去,宛如他们之间的感情,来如一阵风,却又在一阵风中无声消散。
……
星辰初现,辛久夜在黎城最大的一家酒馆里吃饭,听着台上吱吱呀呀的弹唱声,还有四处充斥的妖气,什么胃口也没有了,于是飞跃到顶楼,喝着红酒,赏着明月星空,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在作诗,于是学着他们的模样,酒杯高举,开始背诗词。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好词!”
“楼上的那位女郎,再来一首!”
辛久夜抱着酒瓶,喝了一口红酒,高声朗诵:“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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