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歌觉得自己精神有些不正常,但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已将江林峰的骨灰带去找花沫语了。花沫语没有如她料想中一般哭得死去活来,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他的骨灰盒,就像抚摸着爱人的脸颊。
她说,我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你了,真好。
她说,你现在在我身边我就可以安心了,再不用为你的安危担惊受怕了。
她说,长歌丫头,谢谢你。
洛长歌为此受了很大的打击,她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阿枫在门外敲了几次,她道自己想要一个人冷静冷静,体贴如阿枫,除了将一日三餐放在门外,便再没有打扰。
洛云裳的屁股摔得不轻,只能勉强走动几步,见过江林峰惨死的模样后便干呕不止,浑身不舒服,所幸大夫瞧过后说没什么大问题,静养几日便可。洛长歌了解她那闲不下来的性子,托大师兄好好看管她,洛云裳果然乖乖地躺在屋子里休息。
发现商汤不见的是暮兰城,那时离他失踪已过了一天一夜,洛长歌忧心的不行,商汤为使她心安,连夜出去寻找。
雕花窗户微启,月色银辉投入屋内,洒在洛长歌光洁的面庞上,她身体半倚在墙上,不知凝望何方。
这夜,冷得刺骨,冷得渗人,让洛长歌都不自觉的抱紧双臂以获得温暖。
房门被从外向里推开,娇小的身影蹦蹦跳跳的朝洛长歌而来。念儿抬头望着洛长歌,两条眉毛向麻花一样拧着,粉嫩的小嘴撅得高高的:“漂亮姐姐不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娘亲说,身体是自己的,要宝贝着,不能饿坏了。”
若是平常,念儿这装作大人的语气,早已把洛长歌逗乐了,可是这次她却只是伸出左手,搭在念儿的额头上,温柔的抚摸着她细碎的刘海:“念儿乖,姐姐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嘛。”念儿不满的小嘴越撅越高。
“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念儿知道了,以前念儿说不想吃饭是想让娘亲喂我。”念儿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姐姐羞羞,这么大个人也要娘亲喂!”
“……”洛长歌沉默不语,半晌,方才开口:“我没有娘亲。”
“这样啊……姐姐对不起。”念儿将头埋得很低,满脸愧疚,但很快便又恢复如花笑靥:“姐姐没有娘亲没关系,念儿的娘亲便是姐姐的娘亲。姐姐没有娘亲喂也没有关系,念儿可以喂姐姐吃饭。”
“傻丫头。”洛长歌笑着揉了揉念儿的头发,笑意却未及眼底。
“漂亮姐姐是答应吃饭了么?”
“对啊。”洛长歌双手一摊,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只可惜这个时辰做饭的师傅早就睡了,姐姐想吃也吃不到了。”
“姐姐等等。”
念儿说下这话便一溜烟的跑掉了,回来的时候两手捧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白瓷碗。念儿笑得得意:“还好念儿让阿枫姐姐留了点粥,要不漂亮姐姐今天就得饿肚子了。”说着像哄孩子一般踮脚摸了摸洛长歌的头,“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粥冒着腾腾热气,还很烫,念儿胖乎乎的小手却没有被烫红。
洛长歌并没有立马接过,而是看着天真无邪的念儿,眼神复杂。犹豫片刻,她从念儿手里端过白瓷碗,仰头不紧不慢的将粥喝了个干干净净。
身旁,念儿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末了,还不忘问一句:“好喝么?”
洛长歌表情淡淡的:“嗯,好喝。”
念儿笑得满足,脱了小靴子,爬上小榻,紧紧的环住洛长歌的腰身,耍赖似的说着:“漂亮姐姐真香,念儿今晚要跟漂亮姐姐睡。”
洛长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顺滑的发丝,思绪不知飘向何方。沉默许久,轻叹一声:“念儿若想,便留下罢。”
这些日子的荒唐,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熄灯不久,便传来了洛长歌渐稳的轻浅呼吸声,想来已安然入睡。躺在洛长歌怀里的念儿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小心翼翼的将洛长歌搭在她伸手的手拿开,却蹑手蹑脚的从被窝里爬起,趴在了床边。
她的手在精致的小靴子里摸索出一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小刀,刀刃薄得跟纸一样,一瞧便知是一把足以削铁为泥的旷世宝刀。
随着呼吸的动作,洛长歌的胸腔一起一伏,单薄的亵衣微敞,露出了细长洁白的脖子。念儿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背后汗流不止,双手紧紧握着小刀,缓慢的朝洛长歌的方向挪动着。
念儿闭上眼睛,高举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洛长歌的脖颈刺了下去。然而,她却在刀锋刺破血肉时止住了动作,缨红的鲜血从那小小的伤口淌出,若那一刀再深一点,便会割破洛长歌的喉咙。
洛长歌却并未转醒,更没有为疼痛而皱一皱眉头,像是无知无觉的死人。念儿在给洛长歌的粥里下了药,只要一点点便可轻松迷倒八尺壮汉,然而洛长歌的粥里却足足放了一勺。
念儿丢开刀子,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好像沾满了鲜血。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却用双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洛长歌没有亏待她,甚至这几日的悉心照顾让她很是感动。可是,小姨说父母之仇不可不报!而且,得由她亲自来!
念儿颤颤巍巍的将刀拾起,这次的目标,是洛长歌的心脏。刀锋刺破血肉,鲜血在白色的亵衣上开出红色的花朵,念儿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呆呆的坐在床上。
小姨说她是害死爹爹娘亲的罪魁祸首,我得报仇,所以我接近了她。如今我做到了,九泉之下的爹爹娘亲总算可以安心,可是为什么,我却没有一点点解脱的快感?
怎么办,鼻子好酸,念儿好想哭。
凉意从念儿的心里蔓延至全身,正在她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耳畔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对我下手的。念儿,告诉我,是姐姐天真了么?”
洛长歌勉强支撑起身体,还如原先一般宠溺地轻抚着她的头发:“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我觉着,念儿还是个孩子,仇恨这种事该交给长大后的念儿。”
相同的语调,却诉说着截然不同的话语,念儿听得泪流满面。双亲过世后的每一天她都度日如年,心性也成熟许多,她自然是懂得,这个被她唤作“漂亮姐姐”的女子也有底线,如今她恰好触碰到了。她的漂亮姐姐,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待她了。
洛长歌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不提起,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念儿,说着似是事不关己的事情,苍白的脸颊没有半点血色:“明天,我便将你送去跟你小姨过日子吧。”
洛长歌一直在赌,赌念儿不会伤害她。念儿犹豫的那一瞬,身体是痛的,但她的整颗心都被喜悦充斥着。一刻天堂一瞬地狱,她受不住这种落差感,但念儿却让她不得不受住。
洛长歌只想叹气,终究,她还是赌输了。
不过洛长歌是幸运的,她与常人不同,心脏长在右边,也就是前几年才发现的,她留了个心眼儿,谁都没有说。如果念儿对她怀有一丝一毫的不忍心,刺入她胸膛的匕首有一点点的偏移,那么那怕是连在此处神伤的机会都没有了。
南胤二十八年,云惜公主出嫁二日,身边时时刻刻都寸步不离的跟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娃娃。那孩子粉雕玉琢,五官十分精致,与云惜公主有着七分相似,于是便引出了议论纷纷。
有人猜测,云惜公主在婚前失德,诞下一女,故委身下嫁给一个不入流的琴师。
还有人说,云惜公主早与这琴师珠胎暗结,而这女孩儿,便是二人所生。所谓的选亲,不过是二人想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一个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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