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不管如何,你今日都必须跟我离开这该死的梦境。”洛长歌一把扯住洛离的袖子,表情坚定,有着不容抵抗的意味。
相比她的严肃认真,洛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像是把她的话当作玩笑在听。他忽然低下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洛长歌的脸上,暖暖的,痒痒的。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心甘情愿跟你走的理由。”
他那模样,分明就是笃定不会改变想法。
洛长歌却是顾不了他表现出的轻蔑,神色间尽是担忧:“商汤说,这造梦之人目的在于你的魂魄。若你七日之内还不愿回到现实,那你便会死在这梦境之中。如今已过了两日,若再不离开,可就来不及了!”
“哦?是这样么?”
洛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在考虑着。洛长歌本已被无情浇熄的希望重新燃起,烧得越发旺盛。她巴巴的瞧着洛离,眼里尽是期待。然而洛离却是话音一转,扔出一句她不曾想到的话。
“既然这样,那师姐还是快先离开吧。毕竟为我这种人而死,不值得。”
“啪!”
洛长歌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洛离不防,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白皙的脸颊上印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他摸了摸脸,望着洛长歌的眼眸波澜不惊,没有对疼痛的隐忍,也没有对她这举动的惊讶。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他像是在笑。
这样,才是洛长歌。
“你是哪种人?”洛长歌仰头看他,咬牙切齿道。
这陌生得让她感到寒冷彻骨的洛离,她受够了!
洛离低头不语,洛长歌走进一步,接着逼问:“怎么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得很欢畅么?!小师弟啊,师姐让你说话你听到了么?告诉我!你,是、哪、种、人!”
洛离轻叹一声,抬眼看她,仍旧没有开口。洛长歌双手紧握成拳,猛地向他出手,擦着他的衣袖一拳砸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圆柱纹丝不动,皮肉却是破裂开来,鲜血从伤口处涌出,顺着柱子流淌而下,手指关节处顿时没了血色。
“洛长歌到底是为你做了什么,让你心甘情愿为她如此?
她有在你饿的时候,不论多晚都从被窝里爬起去做饭给你吃么?她有在你受寒的时候,弄湿被子睡上一夜陪你一起发烧么?她有在你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默默守在你身边却笨拙得不知如何劝解么?”
这,都是笨蛋洛离为她做过的!
洛长歌表情狠绝,如豆子般不断从眼里冒出的泪滴却是出卖了她:“洛长歌不过是个不懂得珍惜的笨女人,烂女人!这世上比她好的姑娘何止千千万万!洛离,你若是男人,便忘了她!”
洛离将她抵在柱子上的手拿下,低头仔细查看她的伤势。洛长歌以为他动摇了,心上一阵欣喜,但还未来得及笑开,洛离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不知商汤有没有跟你说过,这虽是梦,但若你死在了梦中,那你的阳寿也会耗尽。好在你这不过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想来也没什么大事,等会儿自己去药房里寻些药敷上便是。”
他跟着师傅研习过巫蛊之术,其中也不乏这摄魂术。他不是不知这是假象,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愿去想起罢了。
“洛离!”洛长歌嘶声呼喊着。
已走出很远的洛离脚下一顿,侧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洛长歌是个很坏的女人,这世上比她好比她在意我的女子何止千万。“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可是,这千万女子中让我倾心的独洛长歌一人。我无用,拿不走她的心,亦收不回我的心。”
最后,洛离走了,洛长歌没有阻拦。
屋外下着倾盆大雨,洛长歌呆呆的望着天空许久,便一步步踏进了淋漓雨声中。雨水湿了她的满头青丝,贴在她脸上尽显狼狈,面色也被那雨点敲打得越发白皙。
吸了水的棉衣紧紧包裹在那玲珑有致的身躯上,那重量使得洛长歌几乎承受不住。最后,她离开了,眉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摊水渍,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水路。
她不知道,她在这雨中站了约莫一个时辰,也有一人躲在房里透过窗户看了她一个时辰。
是夜。
“我不觉得我和你有什么话要说。”
见门外站着的人是商汤,洛离扔下一句便欲要关门。商汤伸出一手抵住门,一手击在洛离胸口,用力一推,后者重心不稳的连连后退,他便趁着这好时机溜进了屋里,快速将门锁上。
一股怒气窜上洛离心头,他拳头不由得越握越紧,但却是在犹豫片刻之后松开。他不紧不慢的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倒着茶水,浓密的睫毛下遮住的是轻蔑:“想你商汤自认清高,居然也会做出如此无赖之事,倒真是让我饱了眼福!”
商汤笑得无奈。
倘若不如此做,他如今岂能与洛离在这里攀谈?只怕是被拒之门外,只得灰溜溜的离开。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所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商汤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我此番前来,是想与你说说有关乐央的事情。”
“你也要劝我离开这梦境么?”洛离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但很快便自然的送到嘴边,轻抿一口。才含了一口,便皱起眉头,不禁呢喃出声,“这茶怎么这么涩。”
商汤坐在桌前,从他的手中将瓷杯拿过,一饮而尽。他将杯子的口对着洛离,让他清楚的看到里面的茶水已空空如也。
洛离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白,商汤却是没有放过他,缓缓道出:“茶水的醇香,在不同时间不同人口中品味出的也是不同。看的,不过是品茗之人的心情。不知,洛公子因何而觉苦涩?”
商汤的模样再温和不过,话语中也未藏有什么锋芒,但却能准确的掐中每一个关键。洛离沉默不语,商汤叹惋:“既已知是假,又何苦留恋,当真是个痴人。”
洛离拧眉,紧咬牙齿,瞧着他目光不善:“你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向我说教么?真是可笑!那你又何必来劝我,由着我困死在这梦境里岂不更如你的意!”
“你错了……”商汤的笑容竟是有些苦涩,言语间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我也不过是个失败者罢了。”
她说她喜欢过他。是喜欢过,不是喜欢着。仅仅一字之差,便足以将他从九天之上拖入炼狱之中。相比之于未得到,更叫人难过的是已失去。
洛离几乎都要陷入他的落寞之中。然而不过片刻,商汤周身散发出的哀伤气息已消失了个干净。他看着洛离,笑容明媚,足以融化冬雪:“仔细想来,你说得没错。你若死了,这世上便又少一人对乐央虎视眈眈了,那我,也就离她更近一步了。”
洛离拍桌而起:“你竟是个伪君子!”
商汤平日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上去比谁都清心寡欲。洛离猜出了他对洛长歌心思不单纯,所以时时刻刻都防备着他。但商汤做事还算规矩,从来没有逾越过礼数,所以洛离只得逼迫自己接受他留在洛长歌身边。
没想到的是,他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能对着他说出这些话来!也不知洛长歌暗地里受了他多少蒙蔽。
“这怪不得我。”
商汤也站起身,悠闲的理了理弄皱的袍子:“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放弃,我可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或许,乐央会因你的离去而哭泣,但你放心,她的身边有我,她的快乐便由我负责。我会让她,一点点,一点点的把你从脑海中移除。”
“你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么?”
洛离眸色一凝,而后捧腹大笑,笑够了,便挑衅似的看着商汤:“真是抱歉,我偏偏就吃你这一套。不管你这番话是虚情也好,假意也罢。即便长歌心中无我,我也绝不会把她让给你!”
“啪啪啪!”商汤鼓掌,发自内心的笑着,“祝贺你,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洛离突然没头没脑的发问:“还有五天是么?”
“嗯。”商汤轻点了下头,以示回答,“怎么,对这幻想还有留恋么?不过是一场空梦,你这又是何苦?”
“你这是在告诉我梦中的长歌才会爱我么?”
两人间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洛离脸上的表情更是冷到了极点:“我想你没有对我进行说教的资格!五日后我自然离开,若是你们等不得或是怕被我所累,大可离开便是!”
“既然你已做出了承诺,那便要遵守才是。”
对于洛离,商汤很是担心。
毕竟这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得连他都想要留下,更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洛离?若说爱,他不一定有洛离来的浓烈,来的深沉。可爱到深处,便也难以割舍,或许,这便是称之为劫的原因。
若几日发生了些变故,动摇了他的决心,那他商汤,可如何对得起南宫乐央?
“你的话有些太多。”洛离有些不耐烦,将房门打开,对着商汤说到,“既然说完了,那便离开吧。你的脸,我不太想看到。”
商汤礼貌的对他点一下头,便出了门消失在了朦胧月色之中。洛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倚门深思了许久。
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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