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
高春鸿的手指捏的“咯咯”做响,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双美目瞪得几欲掉出,红唇白面添了几分妖艳的美感。她扬起头咆哮着,声音却是低沉得犹如千尺之下的幽潭之水。
半晌,她无力唤到:“安阳……”
一向精灵古怪的小丫头颤颤巍巍的进殿,恭敬的跪在高春鸿身前:“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高春鸿并未看她,视线飘出窗外,眼神幽深而绵长。在那个方向,小云正害怕得如同乌龟般缩在树下,满脸皆是泪痕罢。
高春鸿只觉头痛,涂着豆蔻的指甲大力的戳着太阳穴:“从今以后,你便替代小云来伺候我的吃传用度罢。”
“娘娘……”满脸惧意的安阳猛地抬起头,激动得语无伦次:“娘娘你是说……是说……说安阳么?”
身边尽是些不成气候的丫头,看来得煞费一番苦心去**。
高春鸿淡淡的瞥她一眼:“若不想就接着结巴,本宫大可换别的人。”
安阳双手贴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高兴得泣不成声:“谢谢贵妃娘娘……谢谢贵妃娘娘……安阳……安阳定当全力为娘娘效劳……”
喜悦在少女娇嫩白皙的双颊上染上红晕,安阳眼里雾气氤氲,眸色却是亮得惊人。贪婪有贪婪的好处,譬如容易收买,却也有致命的硬伤,那便是轻易倒戈他人。
这丫头不笨,自是懂得顺着高枝往上爬的道理,我如今乃北昭最尊贵的女人,又有何惧?
高春鸿不耐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些漂亮话在本宫这里行不通的,若真这般想,便干几件实事给本宫看。”
安阳勾出了狡黠的笑意:“奴婢定不辜负娘娘看重。”
高春鸿站起身子,缓步朝安阳使来,在她跟前停下,伸出一只皎皎玉手:“起身回话。”
安阳受宠若惊,顿时红成了兔子眼睛,为蒲柳之姿的她硬生生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意味。
“谢娘娘……”
她怯怯的伸出布满薄茧的手,放在高春鸿温热的掌心,微皇的肤色与高春鸿手上那白玉般的光泽形成鲜明的对比。安阳一阵面红,下意识的要将手收回,高春鸿却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引她站起。
安阳眼圈红上几分,暗暗发誓:我安阳,出身卑贱,却有幸蒙贵妃娘娘垂怜,今生今世,定为她做牛做马义不容辞。
对她的反应,高春鸿感到满意。得到能为你鞍前马后的人,是俗人所为之事,而我要的,是收拢人心。
高春鸿拍拍安阳的手,两人顿时亲昵如姐妹:“安阳,找些看得住嘴巴的奴才去御花园将本宫的爹爹和那太监带出来。小心行动,不可让任何人看到。”
丞相大人在北昭皇宫中遇刺了?娘娘饱受恩宠,却为何不将此时告诉皇上,求他做主?
安阳不笨。
这高贵妃如今对她可算恩宠有加,但未免有几分作假的嫌疑,她也不多问,点点头:“娘娘,不知将国丈安置在何处?”
“聪明的丫头。”
高春鸿拍拍安阳红润的脸蛋儿,眼里尽是赏识:“叫几个手脚利落的丫头将偏院整理出来,本宫的爹爹就住那里。至于那个带路的太监……”
屋外猛然刮起了大风,卷落了满地残红,为盛夏中茁壮生长的树木添了几分萧条之感。高春鸿眯起凤眼瞧着铺满落花的院子,那红色直蔓延入了她的明眸之中,甚至愈加红愈加妖艳。
高春鸿勾起红唇,笑容绝美却冰冷:“…杀!”
男子身着始终不变的明黄色衣袍,那明晃晃的颜色,将他的脸色映衬得苍白几分。他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黑宝石般深邃动人的眼眸,目光停留在奏折之上,时而蹙眉,时而舒展,时而落笔,写下对折子的批注。
他的字很漂亮,瘦瘦长长,笔画较柔和,没有太多冰冷的菱角,却是缺少君王该有的磅礴霸气。见字如见人,无论是相貌还是谈吐,都无法让人将他与“皇帝”二字联系在一起。
柔软无骨的小手搭在肩上,一股特属于她的香气便缠绕于他的鼻翼,倦意顷刻间被驱得无影无踪。
公子兰往旁边挪了挪,拉过高春鸿的手,引她在他身边坐下。每日只睡得了两三个时辰,身体自然吃不消,公子兰面如土色,就连笑容都显得苍白无力。
但是他却在笑,对她笑。
高春鸿身子一颤,面上伪装出的担忧也流露得自然了些许:“阿兰可是还在为那事而烦心?”
一提到这,公子兰脸色沉了几分,点点头,没有回答。
高春鸿勾唇,在心头默数。
“一。”
“二。”
数到“三”的时候公子兰猛然抬起头,双眸璀璨更甚暗夜中的星辰,他像是个稚童,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礼物,惊喜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公子兰压抑主心头的喜悦,沉声确认:“春鸿,你叫我什么?”
高春鸿嫣然巧笑,双眼脉脉含情,以假乱真:“阿兰。”
七日前,祁城突降暴雨,洪灾泛滥,冲垮了河堤,河岸边的村子尽数淹没,就算有几个识得水性的,也是没了家人没了钱财,成了难民。其他地方都正常得很,偏偏祁城那雨连续下了七日都未曾断过。如此一来,无法筑堤,洪水得不到控制,接连淹没了祁城下游的好几个村庄。
雨不停,连救援都无法施展,公子兰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子民成千上万的死在了这天灾之中。他与大臣们商量了许多对策,却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每日,都有多则百人死去。
这些人,是他的子民。
公子兰做皇帝一向没什么威严,贪官污吏愈加猖獗,就连他拨出的救灾物资也被大大小小的官员层层克扣,最终所剩无几。
这些,公子兰都心知肚明。但他却不敢,也无力去惩治。
一则在世人眼中他是个无用皇帝,他的这些“丑人多做怪”只会被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他根本无力铲除数量如此广的贪官。二则这事牵扯的人数众多,公子兰甚至敢想,他朝中半数的大臣都脱不了干系。若是将他们全数搬倒,北昭也就没了支撑,更何况公子兰手中握有的实权并不多,一旦触及大臣们的利益,倒是很有可能逼得他们联合起来反他的公子皇室。
倒时候苦的,是他的子民。
公子兰为此日夜苦思冥想,茶饭不思,夜不成寐,每日小憩一两个时辰便又爬起来处理政事,一时一刻都不愿懈怠。
高春鸿伸出手,贴在公子兰的眉心,将他拧成一条麻绳的眉慢慢抚平:“灾情紧急,阿兰身为一国之君更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连你都累垮了,还有谁去牵挂芸芸众生,北昭百姓?”
公子兰笑容暖人,牵起将高春鸿的手放在胸口:“春鸿何时练就了这巧舌如簧,我怎是不知?”
高春鸿迎上他柔情似水的眼眸,两人的视线紧紧交缠在一起,如胶似漆。不经意间,公子兰瞥到了静静站在一旁的安阳,略有不解:“平日里日日见你将小云带在身边,宝贝得紧,如今却怎的不见她的身影?这又是谁,你新收的丫头?”
高春鸿面含笑意,没有答话,安阳会意的上前两步,跪在公子兰身前:“回陛下的话,小云姐姐不喜热闹,在惊鸿宫不大过得惯,昨儿个主动申请去打扫冷宫去了。娘娘仁爱,虽不舍却也准了。
奴婢名唤安阳,从今以后便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了。”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见天子,安阳额角沁出了薄汗,好在从容不迫,言行较为得体,倒也没有失了高春鸿的面子。
公子兰在笑,眼里却是有探究:“你这丫头倒是比小云有灵气多了。”
安阳双颊染上绯红,头埋得更低:“谢陛下夸奖。”
帝王的赞赏,少女的娇羞,高春鸿浓密觉得刺眼,凤目微眯迷离中带着怒气,气氛愈加诡异起来。
“安阳,将汤呈上来。”
“是。”
安阳躬身将白玉碗放在桌上,高春鸿摆了摆手,她便识趣的退了下去,像是鬼迷了心窍,她竟是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那身在帝王高位的绝美男子。
温润如玉,淡若一碗白粥,不需要过多点缀,慢慢尝,慢慢品,总会品出那如酒水般醉人醇香。
男子偏头,撞上了小姑娘偷窥的视线,唇角微勾,将女子醉倒在了浅淡笑容之中。安阳将头埋得低低的,整张脸红了个通透,眼里波光荡漾欲语还休,目光炙热,犹如看向令她情窦初开的少年。
这一切,高春鸿都收在了眼里。
肚子里火焰旺盛得很,直能将她整个人都烧成了灰烬,她温和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满脸怒气,眸色冰冷。
她,怒了。
为他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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