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手艺不如人

　　“……等等。”穆一封总有种两个人搭不上话的错觉，明明只是一件案子，怎么又和过得越来越好沾上边了？他示意柳并竹说得慢些，“那与生活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柳并竹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大学的那些文化老师，虽然觉得都是假话，可是现在说起来却无比顺口，当年背过的题真是想忘都忘不掉。

　　当时是怎么背的来着？嗯……还得变通一下，很多词这个世界应该都没有……

　　柳并竹想好了，就堂堂正正地说起来：“官府要收税，要和百姓一起建设各种事情。如果没有百姓的服从配合，很多事都是做不好的。就算强硬地逼迫起来，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不顺，可是如果他们对统治者有信心，心悦诚服，做起来就不一样了啊。”

　　穆一封生下来就是城主，自小那些王者之术不知道学过多少，其实柳并竹这些理论他都并不陌生。可是不知道是缺少了些什么，他总是对这些民生之计没有实感，倒是那些帝王心术，把握得越来越好了。

　　柳并竹当然不知道穆一封的想法，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有些迷惑，索性也不说了，只是双手一摊：“这个答案满意吗？”

　　穆一封虽然没觉得说到自己的心坎上，但是对柳并竹的应变还是比较满意。最起码她把自己作为城主，说了自己关心的话。换了城里那些辅臣，大概也只会说什么公平公正、顺应天意吧？没有说到实质的话，又会有什么说服力呢？

　　从这一点看，这个女子也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穆一封简单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说话，叫了个官差进来。

　　那个官差虽然不知道穆一封的真实身份，但是只看他的腰牌，就知道这位气质翩翩的公子身份比镇上所有人都要高贵得多，恭恭敬敬地进了门，连眼睛都不敢乱转，就低头看着地上，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公子，属下在。”

　　“名字？”穆一封面对着外人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地露出一丝锐气。这气息是他作为耀城城主的本能，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但是柳并竹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男子平时对着自己的时候可以说是温柔可亲，但面对其他人，就已经是这样冷厉的气息，如果面对敌人……

　　柳并竹不知道怎么，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悲哀。如果这个男人面对的敌人是自己，那她大概没有一丝活下来的可能性吧。

　　那名官差听到问话一愣，依然眼睛紧盯着地面，低声说道：“属下叫张锐。”

　　“她问，你答。”

　　穆一封对他的名字其实并不在意，只是方便以后好找而已。现在问完了话，他马上就把咨询权都交给了柳并竹，柳并竹一愣，她还以为是穆一封要询问情况，现在看来，是完完全全交给自己了？

　　还真是信任自己啊……她想着，看到张锐一脸紧张什么都不敢做的模样，笑了笑，声音比穆一封柔软些，却只是平和，并没有平时女子温柔模样。

　　“坐下，把几个人身份告诉我。”

　　后面的命令倒还正常，但是这一句坐下却把张锐吓到了。他一惊之下抬起头，正看到穆一封不悦地皱了皱眉，连柳并竹的脸都没敢看就又低了下去：“小的不敢！”

　　柳并竹在心里叹气，她把这个人的动作表情都看得清楚，当然知道都是穆一封吓的。要让穆一封这样的人明白人人平等大概也难于上青天，她只好放弃了：“那就直说。”

　　张锐早估计穆一封在这里就是要了解情况，倒是把几个人都已经审过了一遍，就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先说的是颖家的二小姐颖佳棋，这个颖家并不是镇子上的人，而是孤山镇的一户人家。颖家世代育花，孤山镇又地形绝佳，培育出过很多孤种，有一些是被指定育出进献给各城城主的。

　　听到这里，柳并竹微微瞟了一眼穆一封，却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暗想真是条老狐狸。不过她也知道，这样事对穆一封来说太过常见，天下的四分之一几乎都是他的，再珍贵的东西，对他来说大概也不会多珍视。

　　于是她低声问道：“那她为什么来这里？一个人？”

　　张锐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颖家却是就在这几个月出了变故，颖家的大小姐与一位公子情投意合，却是动了心。但是那人上门提亲不成，居然引诱颖大小姐与他一起私奔。颖大小姐一时冲昏了头同意，却在他接应的时候，被偷了幽香海棠的孤种。

　　“被偷了？”柳并竹眉头一皱，觉得这件事越来越不简单，大概……还有隐情。

　　穆一封大概也没想到只是颖佳棋一个人就牵出这么多隐情，他又喝了口茶，本来散漫的目光也集中了些，听张锐继续说。

　　张锐的口齿还算伶俐，大概也是之前准备过，继续给两个人讲起来。原来这个人与颖大小姐交好，本来就是为了偷盗幽香海棠，本来想要用骗婚的方式，没想到颖家的父母却是觉得他居心不正拒绝了，他只好打涉世不深的大小姐的主意，让她直接打开了家门，把唯一的一株海棠偷了出来。

　　事情一出，颖家都急昏了头。这海棠好不容易成活了一株，是已经得了命令是要奉与城主的，现在颖家追不回海棠，再培育已经来不及。镇上的官员无法复命，一怒之下就索了颖家的男丁入狱，女子也归了官，偌大家业一朝散尽，颖大小姐更是无颜面对全族，当夜就悬梁自尽了。

　　而在这一过程中，颖家的人也入狱的入狱，归官的归官，唯一不见的，只有颖家的二小姐，颖佳棋。

　　“有这事……”柳并竹只听张锐说着就觉得毛骨悚然，这么一个大家庭，因为一朵花就家破人亡，实在是惨事，而这一些……

　　她默默地看了穆一封一眼，并没有说话。虽然最终的原因是颖家未能交上幽香海棠，可是她也相信穆一封对这种事情并不知情。要说事情与他有关，未免太过牵强。

　　但要说与他无关，她却也觉得并不尽然。

　　穆一封一直皱着眉头，并没有说话，柳并竹觉得她刚才那一眼似乎把他弄得尴尬了，便赶紧又问道：“那那个公子……就是……林怀道？”

　　这个时候她倒是想起来林公子的全名了。张锐点点头：“不错，就是死者。”

　　柳并竹咝地吸了口冷气，要是这么说，这两个人并不是她一开始想的那样，是林怀道调戏颖佳棋。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恩怨纠葛，颖家覆灭可以说是林怀道一手造成。

　　那要说是颖佳棋设计杀了他，也未尝不可。换作自己，因为这个男人家破人亡，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了他的。

　　可是……还是有些不对劲啊。

　　她摇摇头，轻声说道：“那这个颖二小姐是怎么脱出搜捕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前有人看到过她吗？”

　　柳并竹不知道，她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穆一封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这个女子的思维总是奇奇怪怪，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可是现在她的问题却极是老道，不但是女子，很多男子都未见得会想到她这些细节。

　　张锐马上说道：“这我们刚才也盘问了，但是颖二小姐只说自己是藏身在路上，也没有人认识她，就一路来到了这里。属下确实还没有问出其他线索，但是已经让人画了她的画像，从孤山镇一路问过去了。”

　　柳并竹听到画像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是没有照片的，不由得苦笑。就算画师再好的绘画技术，人也难免画得变形吧，要是能找到足够的线索，可真是不容易。

　　不过从目前来看，已经知道了些了，她想了想可能的时间线，继续问道：“那她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这件事说起来，张锐居然也开始迟疑了。柳并竹的目光顿时就盯紧了他：“有问题？”

　　“……有一点。”张锐迟疑地承认着，“明明颖二小姐的通关文书上写的是今日下午才入城，可是……可是小二却说，好像她早上就已经住在客栈里了。”

　　“……早上？”柳并竹也是同样的反应，这个时间……肯定不对啊。她也是走过几个城镇的人了，知道那些守着城门的卫兵在午前午后盖的章戳都是不同的。那就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今天忘了换，或者换早了？”柳并竹也只能想到这里了，守城门的人工作出错大概是会有的，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记事那么清楚，小二毕竟每天都要接待无数客人，记错了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柳并竹想到的，张锐其实也想了，他不知道对面的主子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办事不力，哭丧着脸小声回禀：“小的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守城的人是小的的哥们，属下已经逼问他好几次了，他指天誓日地说绝对没有问题。”

　　“那小二呢？”柳并竹只能从另一个方向想了。

　　“关键就是，小二也说肯定没错！”张锐说起小二就更悲愤了，守城的人不管怎么说还有印戳，说话当然更可信些，但是小二居然也完全不认，“他说颖二小姐入住的时候，执意要选一间房，他和她说了好久，对她记得非常清楚！”

　　“……这……”柳并竹觉得小二肯定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他敢这么说，也一定就是真事了。毕竟是命案，谅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撒谎。

　　但是……这就太怪了啊！柳并竹怔了怔，突然转念一眼，又问道：“那……会不会是早上入了城，在客栈放下行李又马上出了城的呢？”

　　“呃这个……”张锐的脑子显然没转到这里，听到柳并竹的话愣了半天，一时没有答出来。半天他跳起来，说马上就查证，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柳并竹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她还有很多疑问没有问完，不过他去查也好。这才刚到傍晚，有线索也不容易被抹杀，倒真是不急于一时。

　　穆一封听得两人对话本来也有些不解，后来想想柳并竹的问题，意外地对着她笑道：“你这反应的速度，要杀人其实不错。”

　　“过奖过奖，”柳并竹懒懒地笑，“这手艺可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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