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并竹还在想,这马车一路过去,她总不能半途跳车吧,要不到了主城城门口,等那些来迎接城主回来的人到了,她正好趁着双方寒暄的时候,偷偷下车溜走,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样一个陌生人的,除了铁行,不过那个时候,铁行应该守在穆一封身边、
要不要把楚楚也带走呢,这还真是个让她纠结的问题,昨晚上应该先问过一下楚楚的意思,楚楚又不是她的丫环,她的随从,人家就是与她结伴而行,万一想要留在耀城住段日子呢?
所以,南荣策问她的时候,她就是顺口答应下来,根本没有听清楚他是想要做什么。
南荣策会的乐器林林总总的至少有几十种,而其中古琴才是他最擅长的,他旁敲侧击的知道柳并竹喜欢轻快愉悦的曲子,所以迟迟没有把古琴拿出来。
不过有些心情,用古琴才能够表明,这会儿耀城主城都快到了,要是还不把他的心事向柳姑娘述说清楚,他有种感觉,到时候可能会后悔的。
柳并竹一回头,南荣策已经把琴架好了,这样看起来的南荣策,白衣胜雪,温润如玉,加上一双手手指长的不可思议,她格外多看了几眼,这双手真是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南荣策抬起头来,双眼中带着惑人的情绪:“今天就不让你选了,我来弹一支曲子给柳姑娘。”
柳并竹的眉毛动了动,不会是要弹离歌什么的吧,等到穆一封送到了,这位雅城城主也是要打道回府的吧,总不能扔下雅城那边一大堆的事情,住在耀城逍遥自在吧。
同处的后来几天,她看到他每天收到很多书信,每天花很多功夫在上面,想必都是雅城中需要城主决定处理的事情。
“柳姑娘,这首曲子是我谱的曲子,第一次弹给别人听。”南荣策的声音中有着一层不容置疑,仿佛是绝顶高手,挥剑而出的那一瞬间,不见血封喉绝对不会收手。
柳并竹渐渐被曲子的神韵吸引,想要分心想一想自己的安排都做不到,南城主的这首琴曲实在是太动人了,太动情了,引得她心口情绪一波接着一波的起伏,又想到很多以往的事情,那些她以为是前世的伤心往事,那些她以为已经藏得很好,再也不会让她难过的记忆。
明明已经被她锁起来,挂上了十几层的锁,如今乐曲如泣如诉,仿佛化身为****,将封尘的记忆之门逐一打开,她不想看的,不愿意想起来的,原来原来从来没有离开过,始终还在那里。
南荣策见她脸上的笑容全无,带着点哀婉的伤心,忍不住心口一抽,这是因为他的曲子,让她想起了什么,是不愉快的往事,可是这样的可人儿,谁见了不是小心翼翼护在掌心中,谁又忍心让她失望难过。
柳并竹觉得她的心情像是被琉璃仙给重新控制住了,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有看不见的小人儿,在她的心口用细长的小锯子在那里一来一回的拉扯,虽然不见血却疼得后背脊跟着抽搐起来。
南荣策才要停下弹琴,柳并竹眉毛紧锁,粉唇微张,娓娓吟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没有等南荣策品味出长词中的韵味,柳并竹用一种极其婉约的曲子,重新唱了起来,同样的词,念出来和唱出来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味道。
他毕竟是精通音律的高手,听她唱了一遍,手中琴弦一振,就跟着她的曲子而去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峰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当所有的告别都哽咽在喉的时候,当所有的痛楚都堆积在胸口的时候,柳并竹想的是她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那个让她笑过也流泪过的星竹书店了。
她曾经很多很多次告诉自己,那样的伤心地,不回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很明媚,但是今天心境被琴声促动,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够放下的,她的不甘心,她的委屈,还有诸如此类的种种,不能与外人倾诉的心事。
在几千年前,就有一个叫做李商隐的词人,统统都替她写了出来,比她自己用言语来形容的更加妥帖,更加完美,然而眼泪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在眼角崩落。
她明明不想哭的,不想在别人面前示弱的,可是她的心那么痛,那么痛。
南荣策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哪里还顾得上弹琴,弹什么弹,都把人给弹哭了,只怕以后再看到他都快成心里阴影了,他毫无留恋的直接把古琴往旁边一扔,只想把哭成一团的柳并竹抱起来,特别是看到她纤细手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背后无形的重力,压着她的五脏六腑,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他想要紧紧抱着她,不去问她为什么哭,想要的是分给她体温暖意,让她重新恢复平时的灿烂笑脸,而南荣策手掌刚刚从左右两边扶住了柳并竹的肩膀,而她像是受惊了一样,想要挣脱开他的禁锢,往后推开,他怎么容许她此时此刻的拒绝,想要加一份力,将她直接紧拥入怀。
“不许哭了……听到没有,不许哭!”
柳并竹开始还以为是南荣策在说话,可是他就在自己面前,嘴唇抿得紧紧,一个字都没有出声过,那么能够在马车中说话的人,她吃惊的想要推开南荣策,去看他的身后。
穆一封艰难的想要坐起来,见鬼了,他知道自己是被旧疾缠身,情况不容乐观,可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虚弱了,怎么坐都坐不起来了,力气都跑去哪里了,还有人呢,席琰呢,铁行呢!
你们都是傻了还是聋了,这里有个女人哭成这样,也不知道捂上嘴拖出去,但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很熟悉,对他来说,女人的哭声让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还有一抹隐隐的心痛。
南荣策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过身来,正好与穆一封四目交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见鬼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穆一封看到南荣策在这里,已经非常惊讶了,但是他更想看到南荣策的双臂护住的女人是谁,护得这么紧做什么,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的。
“这是我的马车,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南荣策被他醒过来第一句话说的差点没跳起来,这人有点良心好不好,他全心全意一路护送,给句好话不行啊。
“你让开。”要是换成平时,穆一封直接把南荣策拉开了,可是他没有力气啊,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虚弱的简直奇怪,难道是他受了内伤?他缓缓的调动了一下内息,好像完全没有问题的样子,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柳并竹在听到穆一封醒过来以后,知道他不能见到她哭的,他还不能见到任何一个女人哭,否则就会犯病,会犯很重的病,她连忙一低头,把脸上胡乱的擦拭干净,推开南荣策的手臂。
“穆……穆……”当着他的面喊穆城主,她还是会觉得怪怪的,特别是两人当时已经那么亲密过以后,“穆一封,你醒了?”算了还是连名带姓的喊,还比较顺口了。
穆一封眨眨眼,他就说听到声音那么熟悉呢,柳并竹,柳并竹还在这里,想想也对啊,他病倒了,柳并竹会留下来照顾他,比较符合她的性格,只是为什么刚才他醒过来的时候,南荣策抱着柳并竹,不要说刚才了,这会儿还抱着呢,虽然没有抱得很紧,但那个姿势很碍眼啊。
“你过来。”穆一封好不容易的算是坐起来了,头晕眼花的就不说了,声音像抬高些都做不到啊,他很无力的朝着柳并竹招招手,“你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南荣策没有放开手啊,他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柳并竹会连名带姓的喊穆一封,而穆一封的态度更加奇怪,什么叫你过来,好像在呼叫自己养的小狗小猫一样。
穆一封低着头等了会儿,没有反应,一抬头,浓眉都快要扭成麻花了:“你们两个还抱在一起干什么!”
这一声呵斥要是换在平时,那是相当有气势的,不过他这会儿有气无力的,完全没有震撼力,柳并竹见他坐都坐不稳,摇摇晃晃的,赶紧从南荣策的胳膊底下钻过去,一把把他给扶稳了。
穆一封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赶紧又去看她的脸,要是她敢哭给他看,他肯定要炸毛的,还好还好,除了柳并竹的眼圈有点红,脸上没有眼泪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席琰呢,铁行呢,他们都在哪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席琰见你病倒,先回主城找什么师叔去了,铁行和楚楚在后面的马车里。”柳并竹见他不停的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担心,“穆一封,你头疼?”
“我全身都疼,没力气,我这是怎么回事?”穆一封听她说的很清楚,嗯,还是她的脑子清晰,口齿伶俐,要是他刚才问的是南荣策,绝对不会这么干净利落的给出答案的。
“你病倒了。”柳并竹侧过头来看看他苍白的脸孔,其实有些小小的担心,都快要掩藏不住了,“你好些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你是饿的。”
她的话音一落,就听到穆一封的肚子里传出很响亮的叽咕声,只有饿得前心贴后背的人,才可能会发出这样的动静,实在是太惊人了。
“我几天没有吃东西,我晕厥以后就没有吃过东西?”穆一封真是服了他们,“你们也没有想办法给我喂过东西……”
“哎,穆一封,她一直在照顾你,精心配制药丸给你,又那么关心你,你醒过来都是她的功劳,这个时候,你一定要追究为什么没有人给你喂食吗?”南荣策都快要听不下去了,而且,而且,你一直抓着柳姑娘的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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