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不破钓鱼城不回乡

术速忽里是一员老将，也是蒙古万户，像是没发觉大汗的盛怒一般，直接说：“我这样说是有道理的。您听听各地的禀报就知道了，目前军队的状况太差，不怪大伙儿，只因我们蒙古人在北寒地带长大，原本就对炎热潮湿气候不适应。现在才开始热，据说，酷热的时节还在后面，这是天时不利；钓鱼城居高凭险，道路坎坷，山林密集，城外没有立足之地，我们的战马发挥不了作用，我们的士兵无法排兵布阵，占据不了地利的优势；再说人和……”

“够了！你给我住嘴！”大汗一拍炕桌，怒吼道，“不利只是暂时，我们完全可以化不利为有利。”

看见大汗强硬的态度，合丹立刻转变了立场：“是的，刚才我说了将士生病的较多，但不等于说要撤退，我看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我们可以抓些当地的医生来，让他们给我们看病。”

末哥转变得更显著：“别说丧气话了，连小小的钓鱼城都拿不下来，我们还被称之为铁骑吗？”

正是他说士兵被骚扰，没有战斗力的，现在转得比风车都快，术速忽里很有几分不屑，瞟了他一眼，依然对大汗进言：“我只是说，险要山城，严防死守，对我们不利。蒙古骑兵不适应攻打这样的地方，我们的战马，无法展现优势，我们的士兵，不服这里的水土，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大军滞留钓鱼城下，蒙古整体战略布局不能推进……”

阔里思吉是一个主战派，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对方：“你简直是个迂腐懦弱之人，丢了我们蒙古人的脸！现在我们都回来了，先锋元帅汪德臣依然留在钓鱼城下，你连一个汉将不如，回去抱孩子去吧！”

底下的将军们都连连称赞：“汪元帅可真是我们的战神，马家寨被他血洗得一干二净，现在那里是一片废墟，等于拔掉了我们前进道路上的一颗毒牙——”

熊耳驻守后方，还不知道汪德臣的战绩，有几分嫉妒，夸夸其谈：“要是我在前方，也会战功累累的。”

“少说大话，你给我把泸州守住就不错了。”大汗瞪了他一眼，转而对大家说，“先锋元帅就是我们的榜样，他从来冲锋在前，绝不后退，你们要像他一样才是。”

众人都说是。听出大汗话里的意思了，术速忽里有几分灰心丧气，不得不为自己申辩道：“微臣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也不是说我们就要放弃进攻，我只建议，主力撤离那里，再沿长江东下，水陆并进，到湖北与忽必烈大王会师，按照原定计划灭掉南宋。”

“钓鱼城怎么办？”几个将领一起问。

“我们要讲战略战术，顿兵坚城之下是不利的，不如留少量军队困扰他们，避开坚城，迂回夔、万东下……”

听完术速忽里这一席话，顿时有人点头，觉得这办法不错，是一个扬长避短的战略，可以发挥蒙古军队灵活机动、凶猛彪悍特点。

“不行！”大汗生气地一声怒吼，制止了大家的动摇，“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兵强马壮，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何曾退缩过？不破钓鱼城，朕绝不离开这里！”

末哥接着表态：“对，我们绝不退缩！按照汉人兵书上说的那样，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们有神兵天降，我们也可以神出鬼没。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大汗知道这个弟弟鬼精鬼精的，赶紧问他。

末哥说：“他们能够出其不意地攻打我们，我们也可以掩其不备地进入城中，最好的办法就挖地道，从山的侧面打地洞进去，深入腹地，直取心脏。”

众人都说好。末哥洋洋得意。

合丹说：“还有个好办法，就是在他们附近山头架设高楼，就可以看清城里的设施了，上面设立指挥中心，看见城里哪个城门薄弱，就指挥部队往哪里进攻。

蒙哥问，有这样的山头吗？

合丹说，他在钓鱼城的一道城门外发现对面有一个圆圆的小山头，比城里矮不了多少，那里树木很多，砍伐下来，搭建一座高楼很方便。

“这主意不错，朕要亲自在楼上督战。”蒙哥称赞道，然后拍板，“大家休整几日，不日出发，攻下钓鱼城，朕要大大地奖赏你们。”

骄横自负的蒙古最高层将士们兴奋了，有了好主意，一起喝彩。

蒙哥吩咐拿酒来，似乎胜利在握一般，只有末哥说家里王妃身体不适，要提前回家，其余王公大臣全部集聚一堂，痛饮一番。

正在推杯换盏，突然飞马来报，说先锋元帅汪德成受伤了。

蒙哥大惊，掷了酒杯站起，连忙问伤势如何？

来人报告，说元帅伤在脊背，周身不适，现正在北碚养伤，他还带来话，说……”

“他说什么？”蒙哥急了：“这是朕的肱骨之臣，才三十六岁，万万不可有差池——他，他有什么要求？”

使者报道：“元帅说，‘陛下贵为天子，尚且冒着酷寒盛暑征战在外，我本来是行伍之人，战死沙场是份内的事，盼大汗不要难过……’”

“哎呀呀，我的先锋元帅啊，我们回后方，只有你坚守；我们正喝酒，你却受伤了，都是为我们蒙古帝国呀——”蒙哥当即命令，“丞相兀真多次，你速速给他送去汤药，代表朕去看望慰劳，让他回益昌治疗。”

趁着蒙哥召集部下议事，史卑三叫来林容，令她再为大汗准备冷饮。

林容暗暗欢喜，正要出门，一个宫女匆匆进门，说厨房人来报告，总管不见了。她心里一愣，感觉到有几分不妙。因为中午蒙哥没吃川菜，她就有几分担忧，担心厨房的奴仆误食中毒，现在一想，最大可能是总管吃了，毒性发作，被巴全处理了。

精瘦的小厨师，对付得了彪悍的蒙古总管吗？

这总管是专门负责照顾自己与大汗起居生活的，史卑三有几分不放心，要林容与她一起去厨房。

到了大院里，汗后问总管在哪里？大家都说，吃过午饭，他带合州厨师巴全出门去了。直到现在没有回来。烧晚饭的厨师需要一些食材，找不到总管，拿不到，都在找他。

“他带厨师出门干什么？”林容有些不解，史卑三代替她问出来了。

“这么些天，他只吃巴全烧的合川菜。”厨房人说，“给大汗烧的菜也被他吃光了。”

果不其然，林容的担心被证实，更担心巴全的安危。想问又不便问出来，只是看着史卑三，汗后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于是问：“下午他们说什么了？”

一个厨师说：“总管说心里燥热，要巴全给他做冰粉。巴全说没有冰粉果，总管就说带他出去找……”

另一个杂工说：“到哪去找呢？这时候，冰粉果还没结籽……”

林容推测没错：总管吃了有毒的食物，肠胃发热是免不了的，上午吃冰粉的馋样看得出，这个大胖子太喜欢吃独食了，不愿意让旁人分享，就让巴全带他一个人出去。只要出了院子，一定往深山密林里钻，待到毒性发作，巴全对付他就容易了。真是个聪明的合州人，既清除了给大汗下毒的痕迹，也找到了自己出逃的机会，但愿他成功。

见她面露微笑，史卑三扭头盯着她：“林容，总管失踪，你觉得这事有趣是吗？”

不经意流露的欣喜被汗后发觉，林容猛然一惊：这个女人不简单，难道看穿我的心思了？转念一想，干脆不加掩饰地笑得更欢：“汗后啊，寝宫旁边的花园里，因为园子封闭，假山避风，能找到去年的冰粉干果，外面雨打风吹的，去年的果实哪能找到？就是有几个，也早被鸟兽吃了，他们不找到明天才怪。”

“才怪？怪什么？”史卑三不懂四川土话。

林容不笑了，轻声说：“只怪总管爱吃独食，给你们做的冰粉，他也要抢着先吃。留给大汗的冰粉收藏在井水里，小厮就是看他偷吃，才敢偷吃的。其实还没吃到嘴里就被他发现了，吓得吧冰粉打翻，他反而把小厮打落在井里去了。”

这个贪吃的东西，如果自己身边不是有人下厨房，哪里知道他偷嘴？想到自己吃的东西都被他先吃几口，那就太恶心了。

史卑三有几分恼怒，蹙起秀眉，不快地说：“你带两个宫女，再去采集果实做冰粉，让她们当你的下手。”

“只有等总管采集来才能做了，假山旁的，上午我已经摘完，哪里还有？”林容回答。

冰粉那么清爽甘美，连大汗也没有吃上，这家伙比自己吃得还多。

“不要找他了！”史卑三愤愤地说，“可恶的家伙，怪不得他长那么胖，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总管了，我撤了他！我们回去，让他掉在悬崖下才好哩。”

林容幸灾乐祸地暗笑：这也是我所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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