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姐弟重逢诉衷肠

是啊，说起来，巴全对王家对张家都是出过大力的人，不能把他甩在山下不管。可是，林容想起自己的遭遇还有几分寒心。对我这个女人都不放心，重庆城破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才赶过来，还变了模样，王立不更有理由怀疑他是奸细了吗？

再有，山上吃的没有喝的没有，他在山下能活到现在，起码没有饿死，进城来，未必对他有利。这又是深更半夜的时候，尽管因为丈夫的死，王立解除了对自己的怀疑，但是不能保证对巴全不怀疑。形势这么严峻，城外那么复杂，隔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找过来，自己也不能保证他有什么变故？为了万全之策，还是不能让他进城。

想到这里，林容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青苗连连点头，说她想得周全。凤儿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青苗大惊小怪：“你哭什么？”

“他，想和你破镜重圆是不是？”林容理解。

“破什么鬼镜呀，他们又没有结婚？”

“没结婚还不是因为你吗？下长江找丈夫，还要丫鬟送回来，”林容做媒不成，一直耿耿于怀，“她如果与巴全在一起，也不会后来遭这么多磨难了。”

林容这么一说，凤儿觉得更委屈，哭声更大了。

“还好意思哭？”青苗一向佩服林容，不便与她当面顶撞，就拿丫鬟出气，“丑人多作怪，秃子要花戴，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烂事。你要是清清白白的，我们就把他拉上来，让他和你拜堂成亲……现在你就破鞋一只，好意思见人吗？人家还会要你吗？”

听见青苗说那么些难听的话，林容叫她打住：“不要说了，人非圣贤，岂能无过？即使凤儿不好，只要巴全不嫌弃，我们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凤儿又竖起两根食指，合并到一起，直指山洞外面，呜呜发声，连连点头。

林容明白这个意思了，拍拍她的肩膀：“你是说，巴全还是对你好，是不是，”

“怎么可能？”青苗不信，“好歹人家也是在京城混过的人，有见识有能力，还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

现在的钓鱼城中，也可能只有她两个女人知书懂礼了，但青苗就是没有林容讲理，又分析给她听：“巴全是我的干弟弟，从到泸州的交往来看，他不仅是个血性汉子，而且有情有义。你不知道，来报丧的时候，就要带凤儿走的。”

“我怎么不知道！那时候我们就在山底下正要上船，他先去问凤儿为什么没和我们一起？”青苗又迁怒于丫鬟，“自作孽不可活，非要给那个姓马的当小妾，差点断送了一条小命……”

“这就是命啊，命中难逃这一劫吧，不过也亏她，我们才知道马家父子叛变的事，否则钓鱼城说不定早就落到敌人的手中了，从这一点说，凤儿还是立下了功劳的。”

从小跟着小姐长大，最理解她的还是张夫人，风儿感激零涕，身子靠到了林容的肩膀上，恨不得喊她一身亲妈。

“哟，怎么一身都是水呀、你还钻到河里去捞鱼的吗？”林容将她推开，跟着又有几分厌恶，“你不该又看上我弟弟，弄出那么一出丑剧，弄得我也跟着里外不是人。你还气性大得很，巴全到监牢里去看你，你都不理不睬，现在怎么又要重归于好了？”

灯笼下面，凤儿满脸泪痕，却伸手在自己脸上点点戳戳。

“你是说，他现在脸上难看，找不到女人是吗？”

“哎呀，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就拉他上来吧。”绳子还捆在凤儿腰间呢，见她一个劲点头，青苗解开就要往下面甩。

“不行不行，不能为了成全自家人，置钓鱼城的安危不顾，他若进城，只有十之一二的好处，却有十之**的弊端，我们要权衡一下利弊，只有我下去和他说清楚。”林容接过绳子，却往自己腰间系。

凤儿又哭起来了，青苗也担心她下去危险。林容先安慰青苗，说自己一个人都能上来，洞里还有两个人可以接应，大可不必担心。

再又对凤儿说：“这里既然有个通道，他虽然不能上来，但你是可以下去的。让他在下面做个外应，我有些事情要交待他办，你就做我们的联络。每月逢五，五更你和他约会如何？”

见凤儿扭捏作态，青苗做了一个要呕吐的样子，问：“有什么事要办的？如果是夏天，五更天天就快亮了，是不是有危险？”

凤儿张开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四的动作。

林容说：“根据我在敌营的经验，五更他们正是想睡觉的时候，既然你说晚了，那就四更天吧。赶紧放我下去。”

两个女子帮她系好绳子，紧紧拉住，一把一把往下放，看着她消失在山洞外，凤儿爬下来，头往下勾着，黑团变成了黑点，下面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凤儿——你还下来干什么？”见上面吊下来的人，巴全连忙要去接抱。

“巴弟，是我——”林容轻轻的一声叫，把他止住了。眼看天色将明，抓紧时间和他说话，开门见山，“我来告知你，你不能上去？”

巴全聪明，马上明白了：“怀疑我是细作？”

“别想多了，全城十万军民，只有我对你最了解。你从家里穿着我们张大人的铠甲出门，我就知道你要去替他死了……”林容站定，星光下，他往日俊俏的脸庞而今面目全非，善良的心被拧疼了，一阵阵绞痛。

“可是我还是没替上，张大人还是就义了。”

“那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了，你做得太多了，我了解……”

“你未必了解，凤儿说不清楚，我再告诉你详细的过程。”

巴全把经过又说了一次，林容感动得热泪盈眶，伸手抚摸着他已经变形的脸庞，点点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活下来就好，其他的不要说了。”

“好，我们进城再说。”

“你不要上去，不要进城……”

巴全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是把钓鱼城当成他自己的家，历经艰险，只为回家。既然林容就在上面，应该最了解自己，最放心自己，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就是在讨论不让他回去？自己改变的只是容颜，她们改变的是心吗？因此有几分着急，暴躁地说：“你们不放心我？你们怀疑我？你们以为我是敌人的探子？”

还没有下来，林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也曾被人怀疑过，知道受委屈是最大的痛苦，但是不能说自己在山上的遭遇，不能说如何被人怀疑，也不能指责王立，影响他的权威。她已经想好了，真的需要一个人在底下接应，如果他人还没有变，这是最好的人选。

她把拟定的几条说给对方听：首先，城里没有水喝，才让女子民团的人晚上来从江里取水。尽管已经缓解了吃水的困难，但还是要通过求雨，给山上已经开裂的田土湿润，否则蔬菜和树木都要干死了。

巴全想不到山上全是女人晚上费尽力气从江里取水，就问男人们到哪去了？

林龙就告诉他，当初张大人到重庆带走一部分人马，却一个也没有带回来。钓鱼城四周全被敌人占领了，沦亡区的百姓无法上山。而山上的青壮年男人全部从军，将士们几次下山抢粮，都是有去无回，消耗太大。而今又一次兵临城下，钓鱼山周遭有多长，城墙就有多长，每天两次换岗人手都不够，百姓们只有自己保自己了。

“我手脚受了伤，但是已经痊愈，面容受损害，还可以打仗，进城之后，保证还是一个生力军啊。”

巴全虽然说得有理，但是林容权衡利弊，觉得他还是留在山下合适。就说钓鱼城目前最困难的是没有粮食，大家都吃不饱，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消耗，比起增加一份力量，前者显得更重要。而且，敌军为了孤立钓鱼城，正在扫清四周障碍，还没有全力以赴攻击。所以，解决吃的问题更大，要有人在山下想点办法就好了。

“山上山下同一片天，也都在闹旱灾，我孤家寡人，也没办法马上种出一片粮食来呀。”

“但是，沿着河边还是有水的，你帮我们找点种子，在荒滩上种些南瓜冬瓜高粱，能维持你自己的生活，如果有多余的，能够救济一下山上的老人孩子更好。王大人的重孙子饿得每天啼哭不已，史将军重病在身也只有喝稀饭，瘦成皮包骨头了……”

巴全马上明白自己重任在肩，毫不犹豫地说：“我学会了打渔捞虾，也可以给你们送点荤腥来，还能够换点粮食来，只是一人能力有限……”

林容鼓励他：“你的能力大得很啊，还记得我们在泸州吗？让他们的大管家一命呜呼，差一点也让蒙哥大汗死在我们手里了。”

“啊——断肠草！”巴全一拍脑袋，跟着又有几分沮丧，“可我现在不是厨师，要不然，非把赵安那个鬼东西毒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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