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并不知道这些详情,只是到山洞里来看看,看见凤儿在哭,还在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呵呵,还真是的,家鸡再打团团转,野鸡不打满天飞,搞了半天你又回来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受苦吗?哭什么呀?怕苦就别回来了。”
不过隔了两个多月,青苗仿佛有很多话要和风儿说,不分青红皂白,先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总算等她停下来,林容这才说,巴全把赵安杀死了,自己也死了,凤儿才把那边的东西都搬回来了。
“好啊,好啊,”青苗拍手称快,跟着把凤儿搂住,亲亲热热地说,“终于嫁了个好男人,英雄啊,你要为他骄傲才是。”
这个家伙,根本不管人家死活,还是见的死人太多,已经麻木了?只有林容放不下,但是看着吊上来的粮食摊在地上,把自己心思放在一边,先和她商量怎么分配的事情。青苗让凤儿先回去休息,似乎还有几分高兴:“反正你也是个寡妇,现在又当了新寡妇,我们两个老太婆也是寡妇,住在一起最好,九月想你了呢。”
凤儿摇摇头,做了个划船的动作,朝山洞下面指着。青苗明白了,告诉林容,说下面还有一条船。林容就说,船不能放在那里,白天容易暴露目标,最好沉船吧。凤儿摇摇头,拉着林容到洞口,意思要她下去。
“让我沉船去?”
青苗明白,说:“她是让你一起到合州去看看,是也不是?”
凤儿连连点头,向她的主子伸出大拇指。
林容已经想到了,没有船,这么多东西是运不过来的。不是没想过到合州看看的事,巴全带凤儿走了以后,还不时送东西来,要靠划水过来还拿那么些东西根本不可能,青苗也猜着他肯定有船,早劝林容也去看一看,了解一下他们计划执行情况,还有老人、家人和儿子的尸骨在那里,顺便也回老家。
林容当时就凄楚地拒绝了,说张大人带自己去重庆的时候,刚刚走出门,就吩咐手下的兵丁烧了一把火,把张家烧得精光,坟墓既然在灰烬之中,还有什么看头?
可是现在她沉不住气了,想了解一下,巴全是如何把赵安杀死的?他自己又是怎么死的?现在有船,还有风儿作伴,悄悄回去,也了一个心愿。
她把自己的打算一说,青苗反而劝她不要去了,说如果巴全真要把赵安害死,那合州一定全城戒严,再去岂不有危险?
听她这么一说,凤儿却摇摇头,连连比划着,青苗明白大部分意思,说那已经过去好多天了,所以那阵子她也不敢过来。
青苗到洞口望望,离天亮还早,可是黑夜像妖魔一样撒开遮天盖地的黑网,坚决不让她去冒险,蛮横地拉住她:“你嫌我们山上苦是不是?你要到合州去享福是不是?你要去当顺民是不是?”
“我是那种人吗?”林容有些委屈,“我只想知道,巴全是怎么死的?可惜这条汉子啊……”
“你还是舍不得你干弟弟!”青苗不满地说,“你亲弟弟说不得了,那是咎由自取,死于非命。你儿子不死了吗?你丈夫不死了吗?你父母不死了吗?我公公,我丈夫不也死了吗?钓鱼城那么多将士都死了,大宋那么多百姓都死了,我们迟早也要死的,只要死的值得,死就死呗!”
“我不是怕死,”林容说,“我还想去探听一下,赵安死了没有,到底怎么死的?”
“白发美人,你干嘛去冒险呢?合州住着赵安的部队都是从重庆来的,哪个不认识你?探听他做什么?赵安就是负责攻打我们钓鱼城的,以后见不到他人影了,对方换了战将,那他就死了。管他妈的死没死,我们都要一起守城,同进同退,你不能提前爬起来跑了,扔下我一家老小,我一场大病之后,脑袋瓜也不好使了,大主意还要你拿呢。”青苗说。
“这话从哪里说起?”林容还是意犹未尽,“凤儿要是能说话就好了,也能问个清楚明白……”
青苗把胸脯拍得叮咚山响:“你不就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吗?我是什么人?我跟凤儿什么关系?几十年了,吃的一锅饭,点的一灯油,放个屁我都能看得出她弯弯肠子,回家让她慢慢跟我们比划比划,我就能猜出**不离十。”
林容终于彻底打消了回合川的设想,两人商议了一下,趁着天黑,通知各家来领粮。再放风儿下去沉船。等她再上来,地上的粮食已经分得干干净净,连一颗豌豆都不剩。她横眉竖眼地比比划划,一肚子不高兴。
青苗看出她的心思,提起一只小桶晃晃:“你辛辛苦苦搞过来的,我们都分给他人了你不高兴是不是?放心,我们这里也有。”
青苗接过桶来看看,小桶巴底还有薄薄的一层黄豆,一跺脚走了。两个女人相似而笑:“这丫头,到合州城过娇气了……”
回到家已经天明,早上胡乱弄点东西吃,几个人补个瞌睡,起来再把凤儿叫到林容的房里,拿出来几本书,还有纸笔墨砚准备着。林容说,就像逼凤儿招供似的。
青苗笑道:“我们要三管齐下,才能让一个哑巴给我们交代得清楚啊。”
于是,凤儿连比划带写字带指字,终于让她们知道了两人在合州的作为。
那晚凤儿下到山下,巴全接着又捆了一麻袋东西看着吊上去了,这才回身牵起凤儿的手,高兴得声音都打颤:“走,我们回家。”
走过一段土埂,凤儿被他牵着瞎子似地走一阵停一阵,仿佛他弯着腰在摸什么,腿碰着木头的边沿,巴全才让她抬腿,说上船了。
“哇——”凤儿轻轻叫了一声,不是碰疼了,而是想不到他居然有船,扳着指头算算,十天都还没有到,怎么这么能干呢?
在黑暗中,巴全解下了捆在石头上的缆绳,搀扶着风儿坐下来,划动小船,向合州慢慢行去,路上才滔滔不绝说自己马不停蹄,干了许多事。
常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在灾荒年,只要有钱,很多事情都能办到。张夫人离开合州的时候,张大人为了表示破釜沉舟的决心,叫随从一把火烧了张府。可是匆忙间并没有烧光,花园里还有两间厨房和三间堆杂物的房间,因为有假山隔离着没有烧到。巴全住了进去,正好一应物品都有,收拾了一间房间做卧室,一间做他的熏鱼作坊。
从假山的水池下面挖出了装金钱的大坛子,(这点他没有对风儿说),买了一条小船,有时候自己捕鱼,有时候划着小船去收购鱼,做出来的熏鱼供应饭店,果然大受欢迎。脸上也不遮挡,免得惹人疑惑。他做的熏鱼好吃,虽然黑不溜秋的,样子也特别可怕,反而出了名,连带他的熏鱼也出了名,合州人都知道“丑鬼熏鱼”好吃。
黑暗中看不见凤儿的笑容,但是听她笑得咯咯的,他也跟着她一起笑。不知不觉,两人就靠了岸,等巴全把她领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院墙和大门都还完整无缺,那么大一座府邸,钓鱼城的元帅府也赶不上。在花园的角落,一排房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有卧室,有堂屋,有厨房,有作坊,有厕所,有堆杂物的,真是样样齐全呢。
巴全把事情做得很周密,床都铺好了的,还点了红蜡烛,当夜两人圆房正式做了夫妻。第二天,两个人就去划船打鱼,小鱼小虾卖掉换一点粮食了,大鱼腌制两天,再晒上一两天,油炸之后,加些佐料烩制就成了熏鱼,然后就拿到饭店里去卖。
每次进饭店,他都让凤儿站在外面,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着一碗一碗的熏鱼,篮子上面盖得严严实实的,谁也看不出来装的什么。
巴全只端一碗熏鱼进饭店,一进门就高喊:“丑鬼熏鱼要不要啊?”
十之九家都说要,大饭店的掌柜还总怪他送少了,问他为什么不多做一些?巴全总是说,做熏鱼要大青鱼才好吃,这种鱼不容易买到,做起来也很麻烦,每天给他们送一碗就不错了,要想吃,明天再送。
掌柜的陪着笑脸说,哪里自己想吃,是客人都喜欢吃。巴全说,那就好啊,每天都有回头客,老板生意兴旺。
“就怪你的熏鱼太少了,这波客人吃了,下面的就没有了。”
“那你让他们明天再来呀,这不天天都有生意了吗?”
“你真是丑人多作怪,怕我们不给钱是不是?我们拿鱼,你给我们加工行不行?”
巴全断然拒绝,说这是祖传手艺,囤货居奇,物以稀为贵,做多了烂贱就不稀罕了。
风儿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巴全说这是引鱼上钩呢,直到半个月前才明白。
头天,他就把家里所有的粮食和食物收拾好了,说万一他要不回来,就全部搬运到船上,晚上送到钓鱼城里去,让她回去再也不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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