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成长

四名北晋使者，两人魁梧，两人文弱，但加在一起也敌不过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在走出房外眼看着房门被关闭时，苏青黛从他们眼中看到了绝望，惊慌，愤恨，以及杀意。

这场为了生存下去而必不可少的自相残杀，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她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走吧，明天再来。”君弈微微侧身，向苏青黛伸出手。

体贴如他，却未得到苏青黛的回应。苏青黛对他的扶助视而不见，漠然转身往回走，哪怕明知自己如今的无力，明白日益强大的心疾随时可能夺走她的性命，仍不愿给君弈半点机会给予她帮助。

事到如今，不可再心软，不可再留情。

与君弈一前一后沉默着回到寝殿时，苏青黛意外看见邵叔桐正拉着苏明皓等她。苏明皓见她回来，立刻露出开心表情拔足跑来；邵叔桐原本很平静地站在原地，一眼瞥见君弈跟在后面，马上也匆匆跑向苏青黛。

苏明皓对苏青黛黏得很，也不说些什么，就是拉着她的手跟在她身边不放；邵叔桐会和苏青黛聊聊天，但是有外人在场时，多半也都是说些好玩的、不好玩的，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

君弈看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拉着苏青黛，默默站了片刻，忽而开口：“小皇子可是觉得后宫寂寞无聊？明天我带你去看有趣的事情如何？”

苏青黛将邵叔桐护到身后，回头怒斥：“连孩子你都不放过？”

“总要看是谁家的孩子。邵家的人，理当受此待遇。”君弈瞥了一眼邵叔桐，又道，“苏姑娘也该疲乏了，早些去歇息吧，天天相见，不差这一日。”

话罢，君弈竟强行命人将邵叔桐和苏明皓从苏青黛身边扯开。本就对生人十分惶恐的邵叔桐吓得一声大叫，抱住苏青黛不肯撒手，小小身躯瑟瑟发抖，哽咽不停；邵叔桐赶忙冲过去护住苏明皓，一边把苏明皓从苏青黛身边往外扯，一边用稚嫩童音怒斥那些宦官。

“不许欺负我弟弟！你们这些坏人！”

弟弟两个字，依稀触动了君弈心中某处。

一挥手，君弈低道：“好了，放开他们。”

一群宦官躬身退下。

苏明皓经历过祁南王府血案，年幼心灵留下了难以抹消的恐惧伤痕，哪里禁得住这一番恫吓？才被粗鲁的奴才们放开便嚎啕大哭起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他已经是十几岁的孩子了，眼见就要成为一个少年，本不该如此有泪轻弹。但是苏青黛无法责怪些什么，她有的只是心疼，是以前从未想过的，自己也会拥有的亲情的牵系。

“君弈，你敢伤害她们两个孩子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苏青黛一声厉喝，对君弈怒目而视。

“知道了。”意外地，君弈没有任何辩解抵触。

随后，君弈让人把苏青黛和两个孩子送回寝殿，自己又去安排前朝后宫种种事宜，至于这其中又有多少阴谋，苏青黛已经不想去猜测。

寝殿内，君弈让人在一夜之间给苏青黛隔出一件供她起居的房间，占地虽然不算大，却是各种物事应有尽有——除了能伤人的利器。事实上就算有武器，苏青黛也无计可施，她筋脉被封又不敢贸然以内力冲撞，说句难听的，就凭她现在的力量，就算给她一把刀都未必能捅死人。

乖巧的邵叔桐倒了杯茶给苏青黛，又掏出汗巾给苏明皓擦去眼泪，忧心忡忡望着苏青黛：“君丞相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东陵王今天的表情一直很凶……是……圣上出事了吗？”

苏青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是，君丞相没有对圣上下手，出事的事北晋来的使者，别担心。”

邵叔桐想了想，摇头：“不对呀，如果是北晋的使者，那不是更要担心吗？我朝和北晋之间因为那位太子妃的事，到现在还在打仗，要是北晋来的使者出了事，情况就会更糟糕吧？”

苏青黛微微惊奇。

这番话若是出自成人之口，没什么特别，可是当它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出自一个养在深宫无人在意的小皇子口中，那就有些不一样了。

苏青黛把邵叔桐和苏明皓拉到身边，耐心叮嘱：“这些话不要在外人面前说，懂吗？祸从口出，何况现在情势动荡，你的身份本就有些危险，万万不能鹤立鸡群。”

“我懂的。”邵叔桐用力点头，稚嫩小脸上多了几分为难，“东陵王能想想办法，让我去探望圣上吗？母妃这几日连连做恶梦，梦到圣上不太好……我想去看看圣上，回去跟母妃说一说，这样母妃就不会每夜做恶梦了。”

君弈并不介意苏青黛与邵季城见面，但这毕竟是他给她的特权，能否让他同意邵季城与邵叔桐父子之间的见面，实在很难说。苏青黛稍作迟疑，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对邵叔桐，她觉得没什么刻意隐瞒或是安慰的必要，他是个聪明而又坚强的孩子。

“我会尽量为你争取机会，这期间，你和明皓好好陪着皇贵妃娘娘。”

轻轻抚摸两个孩子的头顶时，苏青黛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她感觉，自己终于是个长姐，而不再是个空有血缘关系，却跟弟弟一点儿都不亲近的冷漠生人。

懂事的邵叔桐不再提要求，他努力踮起脚尖距离苏青黛更近，声音小却很清晰：“母妃已经去看过宁王，还把我从封先生那里带来的逍遥丸给宁王吃了，现在宁王清醒得很。母妃还说，宁王会按兵不动，等东陵王这边的安排。”

邵正则摆脱凌香宫的控制是再好不过的消息，而他继续伪装蛰伏不动也是最佳自保手段。如果通过邵叔桐与封墨恭等人的联系保持畅通，那么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里应外合打破君弈的圈套，重新夺回对局势的掌控。

但是，所有行动必须抓紧时间，否则将要到来的，只会是更大、更难以收拾的乱局。

“明皓，要听小皇子的话，你该长大了。”最后拥抱了苏明皓一下，苏青黛轻轻推着两个孩子到门口，看着拉着手如亲兄弟一般的邵叔桐和苏明皓，忽而有些羡慕。

无论何种困境，能有一个人在身边不离不弃，甘苦与共，不失为一种幸福。

她终于厌倦了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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