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托付

让苏青黛去君子楼的想法，大概封墨恭已经向血魔说过，眼看着高阳云鸿和常白忙忙碌碌收拾东西，血魔就在一旁站着，没有半点询问之意。

“这师徒二人的性格，当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多半句话都不问。”高阳云鸿感慨万千。

封墨恭离开，临走前把苏青黛托付给了他。他整夜辗转反侧，准备了千万句话向苏青黛解释原因，结果苏青黛根本连问都没有问，就好像她对封墨恭离开的理由心知肚明。

事实上，她的确能猜到封墨恭的去向。

封墨恭对她说过，他不是无意为高阳家含冤而死的族人们报仇，之所以潜伏常溯城多年却未对少邵季城下手，是因为他觉得邵季城是个合格的皇帝。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仇恨害死一个好皇帝，牵连浮余国千千万万无辜百姓再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换句话说，他的复仇，只对合格的君王例外，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他的宽恕。

譬如，焉国国君。

邵季城的死颇为狼狈平淡，没有感人泪下的冰释前嫌，也没有令人动情的依依惜别，他走得那样安静，寂寞。他留下的除了作为一位皇帝、一位父亲的遗憾外，就只有来不及详细叙述的过去，那些苏青黛和封墨恭不断追寻的，难以分辨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的秘密，当中便包括封墨恭想知道的，迫害高阳家的真正元凶。

一直以来，封墨恭对腐朽凋敝的焉国王朝并不看好，甚而颇为厌恶，所以他才常年在君子楼居住，极少返回焉国。如今通过邵季城的坦白得知，当年是焉国国君出于提防猜疑才一手策划了对高阳家的污蔑迫害，他便没有不为高阳一族报仇的理由了。

唯一让苏青黛没想到的是，他竟会在这种时候离去。

“你不跟着他一起去焉国么？遇上什么事，还是有个帮手比较好。”收拾东西时，苏青黛随口问常白。

“主子在焉国那边有朋友，不用我帮忙。”常白仔细地将苏青黛的药放到马车内，回头深深看着苏青黛，意味深长，“苏姑娘不生主子的气？”

“各忙各的，没什么不好，省时间。”苏青黛踏上马车，坐下后眉头微皱，“坐马车太闷了。”

“那也得忍着，你这副身子，哪里禁得起纵马奔波？还是在里面歇着吧。”高阳云鸿笑呵呵凑过来，将一包干果塞给苏青黛，“路上吃，打发打发时间。实在憋闷就叫我，我给你讲讲天南海北的故事，或者云深小时候的糗事也行，他小时候没少犯蠢。”

苏青黛淡淡一点头致谢。

车马尚未装卸好，得到消息的钟姑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白花花一团。

“团子，来。”苏青黛眸中终于有了几分亮色。

近来一直寄养在钟姑处的雪团长大了许多，已经不再是苏青黛来常溯城时带的那只小家伙，一身皮毛更加蓬松雪白，惹人喜爱。雪团许久不见苏青黛，大概是想得狠了，一听见苏青黛的招呼，立刻发出一声短促叫声狂奔而去，猛地冲入马车扑进苏青黛怀里。

“不知不觉长得这么大，我都快抱不住了。”苏青黛低头亲吻着雪团冰凉鼻尖，任由这灵性小兽在她怀里打滚撒娇。

“我听说姑娘要走，便把雪团带了过来。姑娘不在这断时间，雪团吃不下睡不好，一天到晚地没精神，我看它还是得跟着姑娘才行。”钟姑姑走到马车边，将一篮子梨和大枣递过去，眼圈微红，“这是我家那口子亲自上树打的，他说路途长，坐久了腻歪，让姑娘疲惫时就吃些果子大枣解解乏解解闷。这一趟我不能陪姑娘一起，姑娘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钟姑姑放心，有云大侠护送，路上安全得很。”

从襄郡主到苏青黛，钟姑姑大半辈子都在服侍她们母女，也是时候安享天伦了。苏青黛稍作思忖，从盒子里翻出两张银票交给钟姑姑。

“此次一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宅子我喜欢得紧又舍不得卖。等我走后，钟姑姑就和你家那位就搬过来住吧，就当帮我照看宅子了。这些钱你拿着，平日里吃喝用度还有宅子的修缮都从里面扣——钟姑姑别舍不得，你知道的，我不缺金银，这东西留在我这里早晚要发霉烂掉，不用白不用。”

“那我就在这宅子里等姑娘回来……”话未说完，多愁善感的钟姑姑又抹起眼泪。

眼下常溯城难进难出，要离开还须费一番功夫，常白并不敢耽搁。被低声催促两次，苏青黛终于安慰好不停流泪的钟姑姑，与血魔轻道一声别后便踏上去往君子楼暂时调养的路程。

苏青黛等三人走了，钟姑姑仍站在门口，长长短短的叹息不停。

“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哭？”血魔忍不住抱怨一句。

钟姑姑抹着眼泪苦笑：“看到姑娘就想起襄郡主，我忍不住……当年襄郡主救了我一命，我发过誓，这条命都要献给郡主和姑娘。可如今姑娘病入膏肓，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上忙，我心里急啊！”

血魔负手而立，若有所思：“还不至于没救，有个人或许能让这丫头活下去。只不过，那人未必愿意，或许我……”

“您是说疯姑子？怕是不行吧？”钟姑姑有些犹豫，“若是您有什么事，去找疯姑子或许还能有一两分缓和，毕竟那位恋着您也算疯魔了。可姑娘是郡主的孩子，疯姑子最痛恨的就是郡主，让她知道姑娘的身份，恐怕不能救还是轻的，反过来加害都有可能。”

“就算雨竹她不下毒，青黛也挺不过一年，倒不如冒险一试。这件事，你暂且不要告诉青黛和苍术，我若带好信儿回来，那自是欢喜；我若一直没回来，你也别对他们说我的去向，就说我去云游四方了。”

“唉……当初在凉山，大家都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唉！”

钟姑姑又开始叹息起来，血魔却似没听见，思绪仍沉浸在某个不该做的决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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