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怎么回事?邓将军说你受伤了?”
在雨中停驻指挥车上,匆匆赶来的邵正则满脸紧张,皱着眉头看向苏青黛血流不止的手掌。
苏青黛无奈一笑:“一边想事情一边擦刀,不小心割伤了手指,没大碍。”
邵正则松口气,额头上竟然有了隐隐的汗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
“与那边的交涉安排好了?”苏青黛随手用汗巾包住伤口,遮掩心里一闪而过的混乱。
刚才不知怎么,她本来心平气和在擦拭短刀,突然之间没来由地就是一阵胸闷心慌,手一抖便被短刀割破一道伤口。她本以为是心疾又要发作,结果那阵心慌只持续了极端的时间,而后便如风过之后的湖面,再没有任何迹象。
她对预兆之类从不相信,是而也没当回事,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苏广陵所率的队伍上。
“邓将军亲自去见的祁南王,他说……罢了,我还是让他亲口告诉你吧。”
邵正则转身把刚刚从苏广陵那边回来的邓云雷叫到面前,邓云雷迫不及待道:“这一趟算是没白走。为了确定祁南王真假,末将特地带上了两位曾经见过祁南王的老兵,经他们二人确认,与我们见面的人就是祁南王没错。之后,末将向祁南王说明了东陵王现下情况,祁南王说想要与东陵王见上一面,许多事情须得当面交谈才说得清楚。”
“死而复生,怕是见面也不一定能说得清。”苏青黛精心地擦去短刀上残留的血迹,而后收刀入鞘,缓缓望向前方。
邵正则知道,她在矛盾。
由于过去的一些事,苏青黛并不是很愿意与亲生父亲见面,但她又有不得不与祁南王见面的理由——其一,为了追查母亲被害的真相,她必须向祁南王确认一些事情;其二,眼下祁南王是除宁王军外对君弈势力威胁最大的队伍,她有必要去了解祁南王的想法;其三,纵是她这个女儿对父亲不抱好感,毕竟还有苏明皓在,如果得知父亲还活着,对一直以来困在噩梦中难以摆脱的苏明皓或许是个安慰。
“邓将军,让将士们暂时按兵不动,等我和东陵王回来后再做决定。”邵正则吩咐道。
苏青黛愣了一下:“你也去?”
“跟你一起走一趟。”邵正则笑得干净纯粹,没有丝毫其他抢分掺杂其中,“我毕竟是见过祁南王的,多一个人帮你确定他的真假不是正好么?再说我也不能什么事都依赖你,这次见面颇有几分了两路人马交涉的意思,我这个主帅出面才显得有诚意。”
苏青黛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我一个人去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有,我打算带上明皓一起——活着的人中,没有谁比他更熟悉父亲,如果连明皓都确定就是父亲本人,那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同样都是来讨伐君弈的兵马,而且祁南王打出的旗还是苏青黛,邵正则不认为苏广陵会对苏青黛有什么威胁。
他们终归是父女。
与苏广陵约好的见面地点不在两方军中,而在向西二十里地的一个亭子里。这边有山有水,但距离常溯城较远,平时很少有人往来,那些密布在常溯城外的军队也没有往这边蔓延,可以说是附近难得的清净之地了。
苏青黛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一刻钟左右到达,而在她到达的时候,小亭外面已经站了几个人,另有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人背对着她,就站在亭子的正中间。
苏青黛深吸口气,面色平静地走向亭子。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亭子里负手而立略显焦躁的男人马上回过身,看到苏青黛的那一刹,眼眸里迸发出激动目光,一句话也不说,快步朝苏青黛迎来。
苏青黛却停住了脚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祁南王苏广陵,她的父亲。
其实苏广陵以前曾去找过她,问她一些阳谋,但苏青黛始终闭门不见,只肯与他隔着一道门、一片菜园交谈。当年母亲孤零零香消玉殒的悲哀,还有她从小到大都像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一样的凄苦,苏青黛始终记在心里,这份谈不上怨恨的疏离随着她的成长越来越浓郁,直至她对苏广陵已然没有了骨肉亲情。
即便对面匆匆走来的激动男人就是她的父亲,她仍然没有半点悸动之感。
“父王!”与苏青黛不同,年幼的苏明皓在看到苏广陵那一刹,瞬间便从经受苦难逐渐成长起来少年又变回委屈的孩子,放开苏青黛的手飞快向前奔去,脸上满是惊喜与幸福。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令人快心。
苏明皓一头撞进苏广陵怀中,才叫了几声父王便开始嚎啕大哭,似乎要把那年那夜以来所经历的黑暗都哭给父亲听一般。苏广陵蹲下,用力抱住儿子,也是两眼泛红老泪纵横,不住地在苏明皓耳边重复着“对不起”,“父王也想你”。
邵正则微微侧头,意味深长:“终是父子情深。”
“那也要有过感情才行。”苏青黛淡然反驳。
苏广陵抱着小儿子好一会儿,而后才起身,拉着苏明皓一起走到苏青黛面前。他看着苏青黛,眸子里的眼神复杂难名,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轻颤:“青黛……我想过无数次与你见面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苏青黛低头看向苏明皓,伸手擦去他小脸儿上的泪珠:“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这件事,咱们稍后从长计议。”苏广陵转向邵正则,拱手便是一个深深的大礼,“多谢宁王对小女的照顾,这份恩情,苏广陵定当铭记于心,日后涌泉相报。”
邵正则连忙端住苏广陵双肩,微微尴尬道:“祁南王快请起——哪里是我照顾东陵王呢?一直以来都是她帮了我很多忙,我该多谢祁南王才对。”
苏广陵叹息着起身,又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朝苏青黛歉意地一点头:“青黛,父王冒用了你的名号,你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或是不介意有区别么?用都用了,就别再多问了。”
苏青黛的态度说不上是敌意,却也没什么好感,气氛不由变得有些尴尬。邵正则眼看她就要把这一场事关重大的谈话聊死,只得硬着头皮打圆场:“难得父女团聚,想来祁南王与东陵王还有许多话要说。此处风大又不安全,不如另找个地方再聊吧。”
“好,好!”苏广陵忙不迭点头,笑呵呵指了指身后的山岭,“此山中有一户人家,往日我入山打猎都借宿他们家。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坐坐好了,他们家有酒有茶,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苏青黛对头次见面的父亲并不敢交付太多信任,然而在她犹豫是否该虽苏广陵入山时,邵正则已经先她一步,神色从容地朝前方山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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