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正则愕然:“这些人……难道是祁南王的手下?!”
“意外吗?我倒不觉得意外。”苏青黛冷笑一声,“也许是因为我一开始就对他抱着反感,所以从一见面开始就不停观察着他,发现了很多古怪的地方。”
“古怪么?我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邵正则仔细回想一番,沮丧摇了摇头。
“你我身份不同,所关注的细致程度自然不一样,没注意到也是正常。”
等那些黑衣人走过后,苏青黛继续在前引路,于茂密的林中穿行。行走中,她紧紧拉着苏明皓的手,有条不紊地向邵正则陈列出她怀疑苏广陵的种种原因。
“当初祁南王府发生血案,我反复去京兆府和大理寺核对过,案发当晚出现在祁南王府中的尸首是一百七十二具,当中没有外人的尸体,而祁南王府在册的人总共有一百七十三人,这个数字也是与死者一一对照过的。也就是说,之所以没有人怀疑苏广陵没有死,是因为当晚出现的尸体数量和被认为死亡的人员数量相符——除去幸存的明皓外,一百七十二具尸体是正好的数字。”
邵正则很快反应过来:“但根据祁南王所说,当晚他并没有遇害,而是奋力抵抗侥幸逃走。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祁南王府内的尸体数量应该是一百七十三具减去两个,留下一百七十一具,这与实际上找到的一百七十二具尸体不符。”
“没错。蹊跷之处就在于,多出的那具尸体是哪来的?”苏青黛目视前往,脑子飞转,“假设苏广陵真的是临时逃走,那么他肯定不会有机会再摆放一具尸体回去来制造自己已死的假象,那些黑衣人也不可能多此一举。而且我记得去仵房查看时,被认定是他的那具尸体面部已经烧焦,根本分辨不出容貌,之所以无人质疑,全因那尸体的身材、衣着与他无疑。换句话说,那具尸体是早就精心准备好的,这点不符合他所说。”
苏青黛的解释条条在理,矛盾之处十分明显,根本无从反驳。邵正则不禁有些心寒,他皱着眉头,下意识握紧苏明皓的小手,声音低沉:“你认为,祁南王府的血案是祁南王本人一手安排的?”
“原本不确定,但注意到更多细节后,不得不这么认为了。”苏青黛面无表情。
习武之人有种特别的气息,很容易分辨,只有跨越一品境界的高手才能做到内敛气息。方才她才一到小亭附近,便感受到来自亭外那些人的气息,几乎个个都是不低于二品境界的高手,当中几人看她的目光还带着几分险恶。
如果苏广陵最真是抱着与女儿相见的激动欣喜之情,他的手下又怎么会表露出如此态度?
“再有就是他口中淳朴敦厚的猎户夫妇。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那猎户夫妇看似单纯,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他们拿出的酒杯酒具都是琉璃制成,这在一个山野农家能见到的可能性有多大?”苏青黛道。
“或许……是祁南王送给他们的?毕竟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不愿相信祁南王竟然挂着虚伪面孔的邵正则,努力想找出证据来证明苏广陵的清白。
“不可能。”苏青黛却断然否决了他的猜测,“那些琉璃杯盏都是新的,而苏广陵自己亲口说,已经几年没有来过。其实除了杯盏之外,那猎户夫妇的皮肤也太细嫩了些,怎么看都不像是时常在山中靠种田打猎为生的人。”
洞察力一直不如苏青黛的邵正则仔细回想,愈发心惊——他发现,苏青黛所说的确如此。
当年遭遇意外诈死是假,所谓相识多年的猎户夫妇是假,那么祁南王还有哪些说辞是真的?他打着苏青黛名号拉起的人马,又真的是为了给她争夺皇位而来吗?
种种思虑之后,邵正则不禁脊背发寒。
难怪,苏青黛会如此小心地选择钻入林中下山,而不是走那条看似平坦却充满了杀机的山路。
祁南王大概已经对他们动了杀心。
三人在密林之中穿行许久,临近山脚下时发现有更多的黑衣死士已经守在那里,大概是没有找到他们之后便决定守株待兔,封锁他们的去路。所幸时值春夏,山中颇有一些可以果腹的野果,就算多停留上一段时间也不至于饿死,苏青黛便决定先藏匿林中,找到合适机会再行突破。
夜里终归要冷一些,年幼的苏明皓抵挡不住风寒,苏青黛便找了处能遮挡山风的土坑铺满树叶,让苏明皓在里面稍作休息。她和邵正则自然是睡不着的,索性坐在土坑旁边的树下,继续白天的交谈。
“你怎么知道祁南王要对我们下手?按理说,他是你生父,就算想法相左,那也不至于对亲生女儿痛下杀手。”
“没什么不至于,他就是这般寡情的人。”苏青黛看着土坑里熟睡的苏明皓,轻轻一声叹息,“先前我总是理不顺母亲的死和祁南王府血案之间关系,只知道祁南王府血案中,有几个人的死因与母亲相同,都是死于某种淬了毒的三刃兵器。那时候我一直认为,王府血案和杀害母亲的人都是同一人所为,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凶手就是圣上,可无论我怎么顺着这条线索去推论,都会有说不通的地方。直到今天,我假设血案就是苏广陵自己布置的一场戏后,所有谜团瞬间迎刃而解。”
被百姓颂传为明君贤臣的邵季城与苏广陵之间,其实有着十分巨大的矛盾,这是苏青黛来到常溯城后才有所了解的。按这个想法,邵季城的确有制造祁南王府血案的动机,但他死前的忏悔与自证清白很有说服力,并且在那之后苏青黛仍能感受到有人暗中窥视,这侧面证明,真正的凶手其实仍然没有浮出水面。
那么,甚至二人矛盾,还能巧妙利用襄郡主死因的人,还会有谁?
答案不言自明。
“我不擅长处理感情,却很会察言观色。我们离开之前苏广陵说的那些话让我觉得,他应该已经起了杀心。你看,果然如此,我们才刚刚离开,他就迫不及待派人来追杀了。”苏青黛一声冷嘲。
邵正则靠着树干,心里面上解释疲惫:“所以说,打着拥立东陵王上位的旗号,也不是为了你?”
“这个问题就更加简单了。”
苏青黛轻轻揉搓着小腹,目光中掠过一丝寒凉。
“倘若真如他所愿,我顶替太子拿下皇位,那么他便是太上皇,更是辅弼有功的第一大功臣,要如何把持朝政还不是由他说了算?之所以打着我的旗号,不过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毕竟以谁的名义出面,落败后就要被扣上反贼的名号。”
如何把自己从罪孽中摘得干干净净,苏广陵可谓个中老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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