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亭第一个在台下举手,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督军大人说得是不错,我们这些干买卖的听着也不错。可真要做起来恐怕就难了,就拿咱们染厂来说吧,染料买的是德国的,坯布买的是日本的,可以说是处处受制于人。咱们真要是和德国商人或者日本商人有了买卖上的矛盾,人家把染料和坯布一掐,咱们不就死挺挺的了吗?”
“是啊是啊,陈老板说的有理。”台下其他工商界人士都是点头表示赞同陈寿亭的观点。
李默涵答道:“陈老板的问题问得好。既然如此,我们就要自力更生,用咱们自己产的染料和坯布,这样不但能振兴国货,还能在经济上抵御外虏。这叫什么?这就叫国产替代。”
陈寿亭想了想,说道:“咱们山东印染界所需坯布的量很大,恐怕国内一时还找不到替代。”
李默涵说道:“我既然说了要把纺织印染作为山东现阶段的主导产业,那就不会也不能只在嘴上说说。我在这里宣布,从今天开始,只要开办和纺织印染有关连的工厂的,在税收上都能得到两免三减的税收优惠,除此之外,还能享受主导产业扶植基金的帮扶。你每生产一匹国产坯布,每生产出一桶国产染料,都能得到督军府的补贴,上不封顶。”
“此话当真?”台下工商业界的人士们嗡得一声,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李默涵面孔一板,大声说道:“怎么还要我写保票吗?我李默涵说出去的话就是射出去的箭,没有回头的。今天全山东甚至全国的工商业头面人物都在这里,大家给我做这个鉴证。我在上海和天津为大家准备了一批德国染料,足够大家用一年了。在此期间,大家要一起抵制价钱贵质量差的日本染料,给小日本子一点颜色看看。”
陈寿亭领着头振臂高呼,“李督军好样的~”
“好~”台下其他人被陈寿亭带动,也一起振臂高呼
这时,会场边缘处几个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子一面冷眼旁观,一面迅速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做着记录。而这一幕,一直都被混在人群中的情报科特工看在眼里。
散会之后,众人各自散去,陈寿亭在外面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又折回来,钻进了李默涵的小气车里。
“苗先生那里有消息了吗?”李默涵掏出一支哈德门递给陈寿亭。
陈寿亭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还是掏出自己的卷烟,说道:“多谢督军,我还是只抽得惯我这土烟。”说罢陈寿亭答道:“苗哥那里还没来电报,但是苗哥和上海的虞洽卿老板是老朋友了,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虞老板应该不会拒绝吧?”
李默涵点了点头,示意司机开车。
司机问道:“去哪儿?”
“绕着城外转转。”
李默涵自己也点起了一支烟,问道陈寿亭道:“陈老板,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的宏巨染厂进一步做大做强?”
陈寿亭笑了,说道:“督军,你别看我陈六子是要饭的出身,可我的志向比天还大。如果不是北洋政府太熊,如果是唐朝汉朝那样的盛世,我陈六子可以拍胸脯,我能把宏巨染厂弄得比济南城还大。”
陈寿亭满以为李默涵会说他志向远大,哪知道李默涵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就这么小?”
陈寿亭一愣,反问道:“比济南城还大的染厂,那还不够大?”
李默涵笑了,说道:“知道德国吧?人家德国一个大型煤铁公司你知道多大么?”
陈寿亭笑了,说道:“我又没留过洋,我哪里知道?”
李默涵说道:“人家光员工就25万。”
“25万?”陈寿亭瞪大了眼睛,“那光是管吃喝拉撒就得累死一批人呐。”随即他又说道:“要是我的染厂也开这么大,那半个济南的人都是我伙计了。”
“所以啊,那才是人家德国一家大公司的规模。”李默涵说道:“要不我怎么说你志向小呢。”
陈寿亭又笑了,说道:“我是要饭的出身,没见过大世面,督军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啊。”
李默涵莞尔,说道:“你说你一个要饭的出身,为什么能有今天这样的出息呢?一是你本事大,二是你胆子大。我现在就需要这样人才帮忙。”
陈寿亭一拍胸脯,说道:“戏文上说的好,士为知己者死,督军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我陈六子保证,早晚有一天也把宏巨染厂办成25万工人的大厂。”
李默涵说道:“好,既然你也有这样的志气和想法,我也会全力扶植你,让你的宏巨染厂变成山东印染业的托拉斯。”
“兔拉屎?”陈寿亭愕然
李默涵苦笑不得,立刻解释道:“托拉斯是洋文。是一种组织形式,它由许多生产同类商品的企业或产品有密切关系的企业合并组成。旨在垄断销售市场、争夺原料产地和投资范围,加强竞争力量,以获取高额垄断利润。参加的企业在生产上、商业上和法律上都丧失独立性。托拉斯的董事会统一经营全部的生产,销售和财务活动,领导权掌握在最大的资本家手中,原企业主成为股东,按其股份取得红利。简而言之,就是要让你宏巨染厂把全济南,甚至全山东的花布买卖都你一个人做。”
陈寿亭听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那不是就要把一批小染坊小染厂都挤垮掉吗?那他们的东家、伙计怎么办?”
李默涵答道:“有两个办法,一是他们自愿把他们的染坊染厂作为股份入股你的宏巨染厂,成为宏巨染厂的股东;二是你把他们的染坊染厂买下来,让他们做你的伙计,他们拿工钱;第三,如果他们两样都不愿意,那就只能等着倒闭或者自谋生路了。”
陈寿亭眉头依旧没有松开,问道:“这是不是狠了一点?”
“没办法。做大事的总有人需要牺牲。”李默涵说道:“再说我们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不是给了他们两条活路走吗?”
陈寿亭又拧着眉头想了半晌,似乎终于想通了,说道:“督军说的对。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有时候确实只能狠狠心。”
车子绕了一圈之后,李默涵命令司机把车开道宏巨染厂门口。染厂门口的工人见到陈寿亭从汽车出来,又见到李默涵出来和他道别,嘴里都是啧啧称奇。
“咱们的东家真本事,和督军大人坐一辆车。”
陈寿亭刚到工厂门口,就见到账房的老吴迎面走了出来,“哟,东家,你回来啦?苗先生在上海来电报了。”
“怎么说?”陈寿亭忙问
老吴拿出电报,小声念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时李默涵还没走,陈寿亭赶紧拿着电报跑过来,“督军。苗哥来电报了。”
李默涵一看电报,哈哈一笑,说道:“好,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咱们这就开始行动,立刻给苗先生发电报。”
“好嘞。”陈寿亭乐不可支。
青岛日本守备军司令部司令办公室里,司令官正在听取参谋长等人开会。眼下,日本青岛守备军司令已经由神尾光臣换成了大谷喜久藏,参谋长也由净法寺五郎换成了森冈守成。一起参加会议的还有经理部长小宫山孝太郎、高级参谋河内茂太郎以及高级副官小泉六一。
森冈守成手拿一个小本子,说道:“新上任的支那山东督军李默涵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且十分仇视大日本帝国。这个人如果执掌山东军政大权,对帝国在山东的权益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近日,他还提出了发展山东的纺织印染产业作为主导产业,以及努力发展支那本国的化工染料行业,这对帝国对支那的出口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司令大谷喜久藏是华族出身,是小浜藩士、藩校“顺造馆”教授、汉学家大谷正德的第七个儿子。他脸型瘦长,留着卑斯麦式的胡子。
“找出问题不是关键,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才是关键。”大谷喜久藏说道:“诸位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经理部长小宫山孝太郎说道:“欧战爆发之后,德国的海路被协约国封锁,战前留在支那的德国染料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们可以提前把这些染料高价收走,坐看那个李默涵无法兑现诺言,然后我们再把这些染料以更高的价钱卖给支那商人,这样既赚到了钱,又打击了李默涵在山东工商业界的威信。”
高级参谋河内茂太郎说道:“我到觉得小宫山部长的办法还不够狠。我们干脆不要把这些染料卖给支那人,逼迫支那人的染厂全部停产,我们再以低价直接买下他们的工厂,不是更好?”
大谷喜久藏想了想,说道:“可是支那人会把这宝贵的染料卖给我们吗?”
小宫山孝太郎说道:“支那商人和我们日本商人不一样,他们大多见利忘义。”
森冈守成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说道:“李默涵明知支那国内的德国染料很少,还大言不惭地说可以为山东印染业界弄到可以用一年的染料。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小宫山孝太郎笑了,他说道:“阴谋?难道他还能等我们高价收购染料之后,又变戏法一样变出更多的染料来低价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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