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朱玉轩受了重伤后这是陈亦卿第一次见他,若说之前他还觉得自己错了,想求得陈亦卿的原谅,可是这么久他被丢在西街不管不问,甚至还带走了照顾他的姐姐,朱玉轩也是满腹委屈。
“我有什么错?难道我感念父母的恩情就错了?你们只想着自己,就没错?”
门吱呀一声开了,玲珑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尚在滴水的头发,如同女水鬼一样的近来,“啪!”的一声脆响打朱玉轩脸上。
朱玉轩还没反应过来,玲珑如同魔怔了一般扑到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就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朱玉轩刚刚康复的身体吃痛“嗷!”地叫出声。
扳过玲珑的肩膀,朱玉轩大喝一声:“你疯了?!”,他看看窗外又压低声音说:“当初死在朱家村的也是你的父母,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
玲珑不管不顾他的问题,仍是不断的对他拳打脚踢,眼里满是恨意。而一旁的陈亦卿看着玲珑捶打朱玉轩,也不劝阻,目光里满是心疼。
朱玉轩已经高出玲珑一头,他的身体结实而肌肉紧致,玲珑捶打着他自己的手也是生疼,没一会儿就浑身瘫软没了力气。若不是朱玉轩握着她的肩膀支撑着,恐怕她已经滑落地上。
“这怎么回事?”看着玲珑的样子,目光呆滞没有焦点,也不像要跟他言语,说是失心疯也差不多了,朱玉轩只能茫然的扭头问陈亦卿。
陈亦卿恨恨地咬着牙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早说过让你不要执着于过去,你一意孤行不听劝阻,结果要玲珑承担恶果。”
被高宁送到陈亦卿身边后,玲珑似乎是一下放松了下来,饭也不吃的在床上待了三天,最后被程祥硬拉起来吃了饭。可依旧是沉默不言语,除了吃饭睡觉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洗澡。
陈亦卿的心里还住着个细腻的郭雨晴,所以即便玲珑未曾流泪倾诉,他隐约是知道了些什么。
听到陈亦卿和朱玉轩说是他造成的恶果,玲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朱玉轩听到陈亦卿说的话还有点疑惑,但是看玲珑的样子,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摇着玲珑的肩膀,弯腰将脸凑到玲珑跟前对她柔声说:“姐姐,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日玲珑和玉轩在西街的房子里大吵一架,玲珑负气出门而去的时候玉轩已经知道朱家村的事情跟玄武军有关,在京城混两三个月专门打听各种消息,他当然知道玄武军是怎样的存在,他犹豫了。
所以当玲珑独自跑出去他并未阻拦,他希望玲珑能够回到浔阳,去陈亦卿的身边,让他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该怎么继续。
可玲珑刚出去一会儿他就后悔了,深更半夜一个姑娘身上也没带钱,她能去哪里呢?又该怎么回浔阳?朱玉轩的酒也醒了一半,刚想追出去,却被行至门口的玄武军中人拖住直接一闷棍打晕了过去。
而玲珑也消了气,她来京城的目的就是看住弟弟,她怕自己一走了之朱玉轩会干出什么糊涂事,打定主意第二日就通过锦绣布庄给浔阳传信儿,让陈亦卿想办法绑也把朱玉轩绑回去。
可玲珑刚拐进巷子里就看到朱玉轩被人拖着往反方向走去,她失声叫了一声“玉轩!”引起了队伍后面一个人的注意,待那人转过身来,她认出了那身衣服,当年隔着地窖的缝,她见到过那样的颜色。
队伍最后面的人似乎是他们的一个小头头,他并没有和其他人一道走,而是单独把玲珑带去了西门外的一个房子,可想而知发生的什么。
若不是玲珑逃出来后在河边遇到了打水的一位武人打扮的姑娘,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还有命见到陈亦卿和朱玉轩。可她被那好心的姑娘带回住处才知道,那姑娘也是位女将,还是朝廷朱雀军的高官。在玲珑眼中,这些人怕都是官官相护的,便就又想办法从后门走了。
朱玉轩看着眼前的玲珑,从前的姐姐虽然个子不高,但因为陈亦卿对他们的严格要求,姐弟俩都坚持锻炼,所以身材比例很好,看起来就很结实,可现在的姐姐不过是一月未见就瘦了两圈。握着她的肩膀,撑着她整个人的重量,竟不费力气。将玲珑拉进怀里,朱玉轩任姐姐的眼泪和头发弄湿了他的衣衫。
在两个男人同情、自责、内疚、后悔交杂的目光里,玲珑哭得没了力气。
梁辰坐在离后门不远的花坛边上,暮春的夜晚空气温温热热,只有身下坐着的青石板花池有点凉。她仰脸看着天上的星空,小腿一晃一晃的任脚后跟磕在脚下的花坛上。
她很想去听朱玉轩和陈公子在聊什么,还有那个每日都要她烧很多热水洗澡的玲珑姐姐,刚才披头散发的去了陈公子房间也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可是公子吩咐了她要在后门口守着,管家郑叔从这过了两趟都只看到她撅着小嘴瞪着眼睛跟个看门的哈巴狗一样。
等了半天,终于有脚步声伴着个红红的灯笼从主院散着幽暗的光往这边来了,看清来人梁辰从花坛边上跳了下来,欢快地跑过去,脆生生地喊了声:“玉轩哥哥!”
朱玉轩只是“嗯!”了一声,算作打了招呼便匆匆开了后门走了,都来不及看一眼背后的女孩儿,更没有去思考为何这个小丫头会如此亲昵的喊自己。
梁辰望着朱玉轩的背影呆了半天,他不是认不出自己,忘了自己,甚至,他根本都没想要去知道她是谁!
终究不过是四月底的天,跟夏日没法比,夜风一吹,便又开始凉了。
如同往常一样,打了热水到陈亦卿的房间,看着他洗面洗手,又将洗脚水放到他的面前,梁辰欲起身时,陈亦卿悠悠地开口道:“梁辰,你给我捏捏脚吧。”
“什……什么?”梁辰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她的眼睛。
陈亦卿又肯定的说了一遍:“我说,要你给我捏捏脚!”
陈亦卿不是个难伺候的主人,即便他腿脚不便,可依旧会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洗脸洗脚、穿衣从来不假手于人,有时候书房也会自己整理。梁辰跟在他身边基本就是端端水,铺铺床,有时候要去锦绣布庄帮忙跑腿,陈亦卿第一次对她提出来这样的要求,她的脸都红了。
见陈亦卿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梁辰呆了半晌缓缓地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握住了他的脚。
陈亦卿重重地叹一口气:“好了,我不过是要告诉你,你现在的处境并不好。我们周围都是眼线,我不知道盯着我的势力想做什么但未必和你的出身没有关系!高宁师傅你也见过了的。
你要知道真正是卖身给主人家的丫鬟,别说是捏脚了,就是我要你陪我睡你都要照做,如果刚才你瞪着我不可置信的样子被盯着我们的人看到,你!恐怕就小命不保了,而买了你的我,估计也会万劫不复!
所以我让你给我捏脚,不是想羞辱你,而是提醒你,你是梁辰是我在南疆买来的丫头!而不是,不是……张冰玉……”
冰玉抬起头,她的眼眶中已经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从第一眼见到陈亦卿的时候她就认出来了,最后一次见到这个这个坐轮椅的公子时她才九岁。三年过去,他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面容苍白身形消瘦,只是骨骼健硕了些。
而冰玉自己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心事重重的大姑娘,不得不说她的样子确实有变化,还是孩子的她成长得是很快的,光是个子就长高了不少,眼角眉梢从娇俏变成了沉静。
而陈亦卿自打见她就一直喊她卖身契和身份文牒上的名字,梁辰。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她也只是一直庆幸原来买了自己的人是陈亦卿,她听高宁叔叔提起过买自己的人是个善人,不会为难她。
是陈亦卿的话,冰玉当然能顾完全相信,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她以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就是跟着陈亦卿做个平凡普通,又不怎么累的小丫鬟。
可是,当陈亦卿让她蹲下洗脚的时候,她又一次想到自己的从前,深宅大院里面的大小姐,莫说是伺候人,她就是被伺候大的。可是陈亦卿提醒了她,她不过是个犯人之女。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虽然她知道陈亦卿说的都对,可是心还是忍不住如刀割一般的疼。
帮陈亦卿擦干脚,梁辰咬咬嘴唇说了句:“公子说的是,我记住了,我就是梁辰,是公子买来的婢女。”就匆从告了退,低头端着洗脚水退了出去。
这夜陈亦卿的房间里,两个他身边的女孩儿都哭的跟泪人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个好梦了,只能感叹人生无常。
他开始想念,想念留在浔阳的娉婷,那个处事冷静稳重,却又有很多秘密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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