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返京三

　　距离高珩狂怒而去半个时辰。

　　李敏扶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她摆摆手，制止住一直絮絮叨叨的唐李氏：“姑妈，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唐李氏仍不放心：“可你刚刚说五殿下说的那么厉害，殿下发了那么大火，我瞧着他出门的时候，那脸色……”

　　李敏勉强笑笑：“放心吧，殿下人很好，不会怪我的。”

　　蕊娘也在一边帮腔：“是啊，娘，安王殿下和五殿下都是好人，他们很听表哥的话的，对我也好，不会真的生表哥的气的。”

　　唐李氏忍不住打了她两下：“你还说！都是因为，你娘才得罪了五殿下，还害你表哥误会。”

　　蕊娘嘟起嘴：“娘，您就是瞎操心，五殿下都告诉你了，表哥自己说的，我要怎么过日子，由我自己做主！不信，您问问表哥。”

　　“你闭嘴！”唐李氏呵斥了蕊娘，小心翼翼问李敏，“敏哥儿，刚刚五殿下说的，都是真的？蕊娘什么样子你都喜欢？”

　　李敏脑子里满是高珩离去时失望愤怒的脸，没心思也没耐心去做唐李氏这个老顽固的思想政治工作。

　　她神色疲惫：“姑妈，我累了，先回房休息，蕊娘，你帮着你娘安顿一下秀群和秀儿。”

　　唐李氏跟着她：“敏哥儿，姑妈做了饭菜，你还没吃饭吧，吃点再休息。”

　　李敏头也没回的摆摆手：“我睡一会，回头饿了再吃，姑妈，你今天就住我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李敏关上房门，隐约听到唐李氏担心的问蕊娘——“你表哥不是在生娘的气吧……”

　　“娘！您别自己找不痛快了！”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瞪着两只眼睛看天花板。

　　她行事果决，个性却是十分克制，从不会发不必要的脾气，今天也是奇怪，情况还没弄清楚，就冲高珩发了火。

　　难道真是在皇帝那儿受了气压不住火？不能啊，她虽说经常会开玩笑要在高珩高珏身上找回来，可从来也没有付诸实施，今天她到底是怎么了。

　　高珩也是一反常态，平日总是说蕊娘镇日舞枪弄棒，没个女孩模样，又常说她过于宠着蕊娘，尽做些离经叛道的事儿。今天竟然为了维护蕊娘，和她姑妈顶真了起来，说什么“千篇一律的温柔贤惠有什么好，蕊娘这样活泼健康不是很好？”

　　还搬出了她的话——“蕊娘什么模样李百户都喜欢。”

　　真是理解不能。

　　还有，高珩受了她的气，为何不辩解？明明两三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却偏偏一个字也不说，倒是给了她一个失望愤怒到极致的眼神，让她心里像是压了石头一样，沉甸甸的难受。

　　要不要进宫去和高珩道个歉？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既然她已经打算和高珩保持距离，这也算是个契机，按高珩的脾气，若是她不主动低头，他们之间的交情应该就画上句号了。

　　高珩不同于高珏，有些话不能摊开了说，能离开远点，还是离远点好。

　　李敏这么想，高珩亦如此想。

　　回宫后，父皇赞赏的话语，贤妃骄傲的目光，都没能让高珩高兴起来，

　　笑容面具一样贴在脸上，敷衍了父皇的，敷衍了临波亭队友的嬉笑，又敷衍了母妃的细语叮咛，直到回到长安宫，高珩脸才沉了下来。

　　他尚未到长安宫，皇帝的赏赐就到了宫里，长安宫上下个个与有荣焉。

　　再加上高珩之前在临海府的事儿，宫里也都传开了，传的还是添油加醋的版本，所以长安宫自周嬷嬷起到洒扫宫女，都把小主子看的武神转世一般，早早便一溜排站在宫门口，伸着脖子候着高珩回来。

　　谁知一见高珩就发现不对，五殿下这脸色，一看就知道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长安宫几十号人大礼参拜，高珩只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了个“起”字，就大步流星往书房走去。

　　留下几十号人面面相觑。

　　周嬷嬷扯了一把跟着高珩的小德子，压低了嗓门：“这是怎么了？”

　　小德子无辜的摊开双手：“方才在外面还是一脸笑，刚看到长安宫，脸就耷拉下来了。”

　　周嬷嬷指指天空：“教训殿下了？”

　　小德子忙摆手：“哪能啊，陛下对安王殿下和咱们殿下不知道多满意呢。”

　　小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不好捉摸了，周嬷嬷摇摇头，回身嘱咐宫人扎紧了嘴，莫要把殿下不开心之事泄露了出去。

　　高珩没让人进屋伺候，自己掩了门，磨墨铺纸，笔走龙蛇，连写了几个“怒”字，下笔方慢了下来，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猎豹回京，人人皆有封赏，又都擢拔入飞龙禁卫，这时候父皇虽提李敏为千户，却将他调离了猎豹，难怪李敏会冲他发无名之火。

　　他在纸上又慢慢写下“猎豹”、“李敏”、“安王”的字样，眉头紧皱。

　　擢升众人，调离李敏，三哥代表父皇赐宴，顺理成章的接手……

　　罢了，父皇的旨意，他无法置喙，何况李敏离了禁军，对他亦是好事，今后不会时刻碰见，他便也不会莫名的心绪不宁。

　　高珩取了字纸，凑到烛火上燃了，火焰迅速吞没纸片，高珩心里的悔意也迅速冒了头——若是早知此事，今日他在李敏家决不会那样冲动而去，必会让着他，李敏发完火，心里肯定会好受一些。

　　过几天再见到李敏，到时开解他一二，也算全了朋友的情义。

　　高珩没想到的是，回京已经过了半个月，他和李敏竟是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日高珩下了学回长安宫，刚到宫门口，小德子便迎了上来：“殿下，安王殿下在等你。”

　　高珩漫不经心问道：“哦？来了多久了？”

　　小德子回道：“刚到没多久，说是来请您去什么猎豹的聚会。”

　　猎豹？聚会？高珩加快了步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浮起了一抹笑意。

　　小德子在一边看着心里念了声佛，果然这个什么猎豹在殿下心里很是重要，这么些天，第一次看到殿下露出笑容。

　　“五弟！”高珏见到高珩，上来就是一个拥抱，“好些天没见你了，也不知道去安王府看看你三哥我！”

　　高珩挣脱高珏的怀抱，对于高珏的贼喊捉贼十分无语：“三哥，我回了宫还得每日进学，你回了王府日日逍遥，不说进宫来寻我，反而倒打一耙。”

　　田骐跟着高珏一起来寻高珩，听到这话，笑不可仰：“卑职作证，安王殿下这些日子可也没有逍遥，一直趴在府里养着他尊贵的臀部呢。说起来殿下可真是娇嫩……”

　　高珏一脚踢过去，笑骂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高珩忍俊不禁：“三哥，不是吧，这半年白训的？对了，小德子说你来寻我是猎豹聚会？”

　　高珏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下，压低了嗓门道：“对，之前回程的时候定了赌约，谁最后一个到，谁请客，今儿丁仲琅回来了，弟兄们便哄了他和郑茂行掏腰包，去眠月楼喝酒。”

　　“眠月楼？”高珩虽然不常出宫，对眠月楼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难怪要避着人说，若是让母妃知道高珏竟然要带他去风月场所，定然一状告到父皇那儿。

　　高珏忙解释：“纯喝酒！不涉风月！放心吧，你三哥哪能带坏了你。”

　　田骐贱兮兮道：“便是有什么风月之事，也得等五殿下回宫后再说么。”

　　未成年人保护法和治安管理处罚法高珏可还一直谨记在心，一句话就打消了田骐的幻想：“你们要喝花酒，等我和五弟走了再喝。五弟，我与父皇说过了，今晚你就住在我府里。”

　　田骐倒是不在意，二位殿下不在场，只怕大家玩的更放得开一点。

　　“走吧走吧，太阳都快落山了，别让弟兄们等急了。”

　　三人到眠月楼的时候，丁仲琅正和老鸨翠浓发脾气。

　　“翠浓，虽然小爷我半年没来眠月楼，可留的银子不少吧？怎么今儿我请客，浣花姑娘都不能露一面？”

　　翠浓面露难色：“丁少爷，不是奴不叫浣花出来，实在是有贵客先定了浣花，奴开门做生意，总有个先来后到，您就别为难奴了。这样，咱们这新来了两个丫头，也还能入眼……”

　　翠浓倚着丁仲琅求情，神态楚楚可怜，丁仲琅半年没在风月场打滚，对迷魂汤免疫力直线下降，很快便抵挡不住翠浓的温柔攻势，刚要松口，田骐冲了上来。

　　田骐可不是怜香惜玉之徒，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贵客？我就不信今儿这眠月楼还能找出比安王和五殿下更贵的客来！”

　　这俩货和翠浓的嘴仗，高珩和高珏都没在意，两人先进了包间，没发现翠浓欲言又止的表情。

　　其他豹子早已到了，见两人进来，纷纷起身见礼。

　　今儿人多，丁仲琅定了整整一层楼，撤了做隔断的屏风，才将将安排下三十多个人，及至众人见礼毕，高珩失望的发现，李敏还没有到。

　　他正想开口询问，门外田骐的声音大了起来：“甭跟少爷我废话，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贵客！让开！”

　　高珏皱眉，对谢江道：“去看看，别让田骐惹事。”

　　谢江答应了，刚要拉门出去，门便给推了开了，田骐臊眉耷眼的侧身相让。

　　让进来的是一位圆脸，十分亲切的青年，他温和笑道：“看来孤今儿来的不巧，扰了三弟和五弟的雅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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