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王卢明德觉着自己的宝贝外孙高珩有点不对劲。
仿佛和三年前刚到西北的时候差不多,经常神不守舍,不过又有些不一样,三年前有点黯然神伤的意思,而现在却截然相反,神游天外的时候嘴角总会莫名其妙的浮出笑意。
卢明德也是打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膝下又是儿孙绕群,有什么看不出猜不透的。一瞧高珩这模样,便知他怕是心里有了人了。
也不知看上的是哪家的闺秀。指定不是贤妃物色的那两家京城贵女了,否则贤妃来信时还不得屁颠颠的点头答应,绝不会找借口推三阻四。
难道是在西北瞧上的?这念头一起就被卢明德自己掐灭了,高珩自打来了西北,基本都住在军营,身边只有蛇虫鼠蚁有母的。
一年难得有几日是住在定西王府,王妃心疼外孙,要给他在屋里放两个平头正脸的丫头,都被高珩拒绝了,小院子里最漂亮的女性就是给他浆洗衣服连带做饭的王妈……
卢明德不得不往最不靠谱的地方想——高珩莫不是与安王高珏时间待长了,也好那一口吧?
他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以前觉高珩不往风月场所去是洁身自好,现在便成了好南风的铁证。
再细想想,高珩似乎是打那个李敏来了以后才不对劲儿的。李敏在定西军的那些天,高珩的笑容比三年加在一块都多,而李敏走了以后,他神魂不属的毛病便冒出来了。
卢明德摸着长髯回想李敏的模样,眉目风流,英姿飒爽,确实是个难得的人物,若果高珩真的……
不成!他冷眼观察了这三年,高珩可是绝好的苗子,决不能让这样的事给阻了脚步,他得慢慢探探高珩的口风,若是当真有这样的心思,他便要下狠手,必要断了高珩的念想。
卢明德看了一眼桌上贤妃的信,这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京里,一来还只是怀疑二来他那闺女也是烈火性子,万一沉不住气与高珩顶起真来,反倒不美。
高珩并不知道他外公的想法,他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隐藏的挺好,殊不知在过来人眼里简直是水里混了一滴油,明明白白的事儿。
这些天过得既甜蜜又煎熬,那日送别,瞧着李敏的言语行动,分明对他也不是无动于衷,可刚尝到了这感情中的第一滴蜜,李敏便去了上京,山长水远,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有,李敏要同他说的话,又是什么呢?会不会和他一样?
高珩叹了口气,便是再心急,也只能等李敏回来才知道,他从枕下摸出那块玉佩,轻轻摩挲,这块玉显然是很让主人喜爱,玉面已经被盘的油润非常,李敏平时一定也像他一样,经常拿着玉佩摩挲。
高珩将玉佩缓缓放到唇边,军帐之外忽然传来周大眼的声音:“校尉!军情急报!”
高珩闻言皱眉,飞快将玉佩放回枕下:“进来!”
周大眼推门进来,满头是汗,气喘吁吁:“高校尉,王爷让您现在就过去。”
高珩脸色冷了下来,没想到李敏没回来,敌人倒先来了。
不过来的也好,这些年他在定西军带的这队兵,需要一场战斗来检验检验。而他自己,也需要明白他到底是赵奢还是赵括。
高珩整整军服,快步向定西王的军帐走去,一路行来,发现营中将士多有在外走动的,不由心中生疑,要知道定西军里军纪是出了名的严明,落梆即静,打鼓即起,今儿是怎么回事?
他提声喝到:“何人敢在营里喧哗?”
一名士兵正在营帐门外,闻言便道:“回校尉,大家已经睡下了,方才听见营门外有一队人马喧哗之声,怕营中有变,这才出来查看。”
高珩正想开口让他们回去营帐,已有一名传令官骑马一路飞奔而来,高声喊道:“将军有令,全军回营待命!没有军令,不得擅动!违者军法处置!”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高珩脸色不由愈加凝重,跟着传令官跑来的定西王亲兵王福瞧见高珩,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嗓门道:“高校尉,将军帐中有请,有紧急军情,您快过去,我还得去请军师。”
“快去吧,别耽搁了,”高珩嘱咐了一句,转身加快步伐赶去定西王军帐。
他到的时候,定西军的将领们已经到了一半,按照职位高低雁翅排开站在帐下,定西王卢明德站在书案之后,低头看着书案上的地图,眉头紧皱。
“卑职高珩参加将军!”高珩上前行礼。
卢明德抬头瞧了他一眼,点头道:“人还未到齐,先候着吧。”
“遵命,”高珩职位最低,便站在了右边最末一位。
方才外祖父抬头,高珩便发现他疲态尽显,只半日未见,便苍老了许多。外祖卢明德也是沙场老将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能令他如此情状?
高珩还在思忖,其他将领一个接一个地到了,不到半刻功夫,人俱已到齐。
卢明德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沉声道:“诸位,本王深夜将你们召集至此,是为有紧急军情。接下来本王要说的话,诸位只带耳不带嘴,出了这个军帐,半个字不得外传,以免军心动荡。违令者,军法处置,立斩不赦。诸位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违令者,军法处置,立斩不赦!”
众将领虽知道半夜将他们叫过来,定是事态紧急,可定西王一贯举重若轻,极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情不由更加凝重起来。
“你们都过来,”卢明德让将领们在书案边围成一圈,用手指指定西军营西北边不远处,插下一面三角小旗,好让众人看得更清楚些,
“刚刚得了前方军情,东孩儿村,就是这里,蒙古鞑子刚刚驱兵夜袭,把整个村子,都给屠了……”
“这……”
“这怎么可能?”
“是不是搞错了?”
这一下营帐里炸了锅,众将领都在怀疑这军情的真实性,要知道东孩儿村可是在长城以里,隔着关隘天险,鞑子要到达东孩儿村,必定得经过数道关卡,怎么可能定西军一无所知?
“依末将看绝不可能,鞑子又不是长了翅膀,难道还能飞过长城?”左将军司马彦开口断言,“末将倒是觉得,是不是马贼干的,怕官府追究,才假托了鞑子的名义?”
卢明德摆摆手:“千真万确是鞑子,本王的探子还带回了鞑子的头颅。”
营中众将都沉默了下来,军师顾知墨手指顺着东孩儿村向西北方向划了一条线,叹气道:“在下也认为是鞑子,你们瞧,这一段长城的关隘可是年久失修,问题是早就呈报给了朝廷,可数份奏折报上去便是泥牛入海,再无下文,户部眼下连军费都扣减,更别说是修葺关防的银子了,如今终是让鞑子钻了空子,这可是后患无穷……”
在场的对关防都是一清二楚,原本依靠长城的数座关隘,用少数兵力便能御敌于外,可现在出了这样的漏洞,定西军将要直面鞑子铁骑,而更可怕的是漏洞也许不止一处,那可真是西北危矣,大魏危矣!
“哼!朝廷那起子书生都是干吃饭不做事的主!见天就盯着谁家娶了小妾,谁家修个房子花费了多少银子,遇上件屁事都要上个折子对码,就只对着大事两眼一闭装作看不见,自己在京城吃香喝辣,哪里还会想得到咱们在西北的苦楚!关防不修,军饷不给,若不是老王爷顶着,我手下的兵早就跑光了!”
“好了!这也不只是银子的事儿,方达,这些话不可再说!”卢明德喝止了定西军最为鲁莽的方达。
修长城关隘和发军饷,可都不是有人掏银子就能解决的事儿。
长城关隘自不必说,朝廷早就定了是国之脊脉,龙气流动之地,没有御笔亲批,就是贵为王爷,也不敢擅自动这长城的一块砖,弄不好,那就是抄家灭门的罪名。
至于说自掏腰包发军饷,上边不知道便罢了,若是知道,只一句话就能要你的命——“这兵到底是朝廷养着,还是你养着?该为朝廷效力,还是为你效力?”
方达说的没错,朝廷里这些言官,只大魏立国之初有几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到后来便越来越不像话,说句不敬的话,自当今登基后,言官几乎都是些沽名钓誉的主儿,一双眼睛就跟蚂蟥一样,死死盯住这些公候将相,闻到一丝血腥味儿,不把人叮咬到白骨是决计不肯放手。
当今又是权术高手,对位高权重的臣子时不时会敲打一二,若是有言官上疏,皇帝必会抓着机会给他吃点排头。
他个性又耿直,不肯学秦破虏把言官买足了,自然要处处小心谨慎。
顾知墨见方达被卢明德教训后,虽然闭了嘴,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服,便道:“今年几处天灾,百姓都等着救济,朝廷目下也艰难,咱们先不论这事,还是先解决这迫在眉睫之祸吧。”
左将军司马彦接着话头说道:“军师说的是,王爷,鞑子要真是从长城缺口绕进来的话,那咱们以后可是永无宁日了。”
他指指东孩儿村,有点了点营地所在,忧心忡忡:“这村子离咱们大营,不过一二十里地。骑兵快马急行,至多一个多时辰,就能杀到大营,这……简直让人防不胜防啊。”
想到那年定西军与鞑子那一仗的惨状,营中诸将都心有余悸,一时帐内都静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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