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视腐世,我吐啦

因为她想做 而且她做得到

作者:熙辞小郎君 字数:4581 时间:2020-05-26 07:42

  

童城的花已经开得绚烂夺目,特蕾莎李善聆掩护康青卓先行一步吸引走了对方的大部分火力。

康青卓趁机摆脱了寥寥几个追杀她的西装男人,在纷繁的花瓣里飞快地前行。

母亲的骨灰被姐姐偷走按照她的遗愿洒进了大海之中,康青卓望着道路两旁灿烂盛开着的花儿,穿梭其中宛如一只灵活机敏的金丝猴。她想起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和许恋姬常常“狼狈为奸”为了逃避少管所的追捕满城市地跑酷,偶尔受伤骨折入院,是她的母亲和请假回家的许法官无奈地叹息着仔细地照顾。

她还记得许法官的嘱咐,要她看好喜怒无常的许恋姬,还说自己摸不透自己这个独生女的脾气,可要是有人伤害了她,却也一定会把那人碎尸万段。

像骤然回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康青卓在楼宇之间迅疾地跳跃攀爬,忽然就好奇起来,自己的母亲会不会像许法官那样也给予许恋姬相同的嘱咐,童城陵园的花儿应当也正在这片清澈透明的天空下肆意的盛开着,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见到那位日夜思念的故人。

故意放走了姐姐卓然,是因为她几乎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爱,一生有记忆的部分里,姐姐离母亲最近的时刻大约就是捧着母亲的骨灰一点一点将它落入大海的时刻。

康青卓不肯承认,她想念总是为她做下的事情处理收尾的母亲,尽管她承认在她们三姐妹里,数她最为幸运,拥有母亲最多也最完整的爱。

许是因此,卓然总是同她不太亲近,青卓包容她不与她计较,甚至到了常常以为自己才是姐姐的地步。

“青卓!”张之景站在街道上大力地同她挥舞着手臂,脸上脏兮兮地,身上也布满了灰尘。

“....”等康青卓从墙上翻下来,张之景愣了一下,她远远瞧见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埃,有些惊讶。

“怎么了?”康青卓看到她时欣慰地笑了,像是找到巢穴的鸟儿用最快的速度选择最近的路线朝着她奔去,翻过围墙落在张之景的面前。

“许氏别墅爆炸,我听到消息就立刻跑去找你,可是我找不到....”看到青年女子完好无损站在面前的瞬间,张之景开始呜呜地哭起来,“我还以为你死了...”

风过树摇,康青卓轻轻地抱住她。

晶莹剔透的冰块碎裂散落在棱角分明的石子之间。

雾气辗转,玫瑰花瓣飘落。

夜晚的星光铺满了天空。

康青卓与张之景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玻璃窗上的海报。餐桌上突兀的一个小猪扑满,映入了康青卓的眼帘。还是那家店,只是在许英雌过世后,它的大门也紧紧地闭上了。

【门店转让】

铁链锁住的门把手后面贴着这样的字条。

康青卓转身,雷厉风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条街道。

两个人静默地走着。

走着走着。

康青卓的拳头越握越紧。

眉头也皱起来。

“你有本事就不要被抓住!”

“再拖人家阿姬下水我对你不客气!”

“你以为你还是虎虎生风随心所欲的高中生吗!!”

母亲的训斥萦绕耳边。

突然扭头,康青卓直奔楼门口,噔噔噔脚步迅疾地上到二楼,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询问那个特殊院子里的许老太太有没有人认得。

终于有人认得了。

中年男人从墙上取下合影,拿到康青卓面前,泛黄的照片里,一个英俊帅气的女警正揽着初出茅庐的小警员。“你说的应该是阿姬的母亲吧,”中年人看上去比照片里成熟沧桑了不少,“阿姬曾经是个了不起的警官,她非常称职,行事风格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康青卓和张之景一同站在过道里,前者用手撑着水泥横栏掉眼泪。

许英雌。

母亲爱慕一生的法官。据说是差点成为法务部长的政知犯,被政治监视活活关到老,除了许恋姬没有人关心,也没有其他家人。至于许老太太为何好端端的突然过世,街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母亲也是被政治监视期间,好端端的突然就过世了。康青卓想搞明白许法官是怎么逝世的,这样就能推及母亲逝世的原因,也就能推测出这些民和党浪士常用的作案手段。

张之景一路看下来,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关于两位老太太之间,数十年前的羁绊。

许英雌法官逝世时唯一的家属许恋姬不在身边,因着帮忙处理后事会牵扯到政事,没有人有胆量管她,还是时任市长康青卓帮忙安葬了她。

“你想摸透对方的路数,何不安排一个人进去。”张之景晃动脑袋,顷刻间一头栗色中长发全都揽在一手间。

白皙的指节收紧,腕间红绳被扯下,将发丝牢牢束缚住,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张之景歪头不解地看着康青卓。后者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头顶,说出口的话却不带一分感情:“民和那派只接受男的,我连女权男都信不过,更何况一般男性。”

她想起五年前,陪同拄着拐杖的母亲亲自去陵园看望许英雌的那天,年迈的母亲在她所见的生平头一遭哭到不能自己。

“真是个热心的好人啊!”墓园的管理员对她负责任的态度和全心全意的帮忙赞不绝口。“这个许老太太,真是遇到好人了。”管理员笑着回到自己的管理室。

这句话仿佛棒槌落在鼓皮上一般落在了康青卓母亲的心上。“下辈子,一定别再遇见我了。”康老太太的话,却同许英雌留给挚友的这句遗言恰恰相反,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同一句话:“下辈子,我们可一定要遇到啊。”

康青卓抬头,蓝天白云,天气再好不过了。时间的指针无论转过多少圈,都一定会留下痕迹。几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也一定会留下属于它的记忆。

她决定开始寻找当年两人死亡前的蛛丝马迹。

不过,她以为这两个人就算不复存在,也没可能互相放过了。

她和张之景找到了童城南云警区重案组。

督察的名字叫刘言明,个子不高,而且看起来很瘦。康青卓第一眼看到他,觉得这人面容略略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刘督察!”一个小警员跑过来,一看就是新手。“这么慌张,怎么了?”刘言明迎面走过去。

张之景站在楼梯拐角默默地回想着,听起这个称呼也有几分熟稔。

与此同时回想过来的康青卓头脑中瞬间警铃大作,“刘言明”不就是给刘勋背锅的贪污犯公an局ju长,如今居然凭空出现在南云警区,并且还做了劳什子督察。

烂透了,真是烂透了,张之景心说。

异世界。

夜空明朗,许恋姬一身银甲红衣,自中原到达边陲成婚的路途中,秘密前往晨岛酒坊约见自家北方军如今的统帅言欢。

烟雾缭绕,她身后不远,有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偷偷地尾随着。

夜晚的杨家酒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文人墨客,进进出出的达官显贵,无不彰显着中原第二大酒肆的风采夺目。

许恋姬泰然自若地进了酒坊,刻意装作对跟踪者毫无察觉的样子。

“将军,我军近期的训练主要是军阵练习,目前来看卓有成效。”言欢望着她对面神色肃穆的许恋姬,烛火间有一颗蒙着黑布的脑袋正急切地晃动,连带着火花也急切地摇动。

不知怎的忽然发生了骚乱。

有黑衣武者闯入,俊朗的少年招式凌厉,剑剑连指对方死穴,高高束起的黑发跳跃飞舞,精致的脸颊在和敌人缠斗不久就累得绯红。

却还是镇定自若,面不改色。真正的许恋姬灵巧地躲过对方的攻击,果断从地上跃起反击。“嗞~”剑割过臂膀,鲜血喷得许恋姬的黑衣湿淋淋的滴血。“滴答!”喷溅的血液随着臂膀一同落下的瞬间,假扮护国将军的林知女抬起头,目光与同血滴一齐落地的许恋姬一起,直直看向对面的人。

是着一身红梅大袖衫的许辞玑,他方才似乎正在酒坊里侍奉过京城的贵小姐,只是现下情况特殊,他身边的贵小姐们早已逃命去了。

他孤零零地坐着,风雅地吃着酒,身子却柔若无骨,跟踪许恋姬之事也因此暴露无遗。

许辞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以余光安静地凝视了多久。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招式,熟悉的气息,再一次看到还是会被触动。

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心究竟是什么,这世间情情爱爱不过过眼云烟,他仅是喜爱女子们华美如水的皮囊。

而许莲霁,却像是一个意外。

一个看不透理不清,无法预估的例外。假若女子皆如她这般绮丽迷幻,放荡不羁且还胆大包天,他不知要生出多少兴趣来。

许辞玑摇摇头,万千的青丝散开来,在色彩鲜明的酒旗下自由地飞舞,狭长的凤眼于来回的摇晃间闪闪发亮,他低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被林知女牢牢擒住的黑衣人,皱着眉道:“这怕是南边来的细作,顾昀多半不会放过你。”

许恋姬也不追究他脱离了大队伍跟踪自己,坦然笑道:“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那好插p眼的老男人,我看着都嫌脏。”她毫不留情摘了黑衣人的面罩,随手弹了个脑瓜崩,惯常行军的人力道不小,疼得黑衣小厮嗷嗷直叫。

黑衣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打他的人才是许将军,吃惊地望着熟悉而眉眼分明的面孔,意识到这位这才是画像上的人儿。此刻他对面的人,褪下了繁复厚重的银甲,只着一袭黑衣忍者服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看上去清新俊秀。

兄妹二人企图用气势压制住对方,先前一直看好戏的林知女忽然愣住,散发着桃花气味的许辞玑所拥有的妖孽之美,在如雾般朦胧着流淌的月光下,如同嗜血而异化的刀刃反射出的光芒,炫目而凌厉,她属实未曾见过气质这样男女莫辨的人。“阿姬..”许辞玑轻轻地呢喃着妹妹的昵称,奇异的感觉点点滴滴自心中漾起。“你想做什么?”棱角分明的指骨骨节错落有致地蜷起,许辞玑手中端着着的清透酒杯小巧玲珑,精致的面庞上漾着儿童般的纯真与好奇。

“兄长,我想做女帝。”许恋姬见四下无人,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和盘托出,倒是旁边的林知女以及她手中提溜着的小厮惊异地看着她。许辞玑蹙眉饮下琉璃杯中的寻常祁门酒,望着林知女将嘴巴里塞着白布的漂亮小厮带走,思量许久,这才开口同旁边给酒家收拾大堂的许恋姬说些体己话。

“你要起事?不行,太危险了。”

许辞玑放下酒杯一票否决,白皙的眉间肌肤皱成了川字。

“为什么不行,女人就不能有欲望吗?女人就不能称王称帝吗?”

许恋姬疾言厉色,两颊通红气愤地瞪着许辞玑,倚着门框的红缨枪缨子上下飞舞着,在许辞玑的眼睛里,却是可爱得紧。

适逢巷弄里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竹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酒家的院墙外面有调皮的小男孩努力爬到梅树上折枝,眉目清清亮亮,咧开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得意地低头去看墙下撑着薄薄的油纸伞笑意盈盈的小女孩。

“你是宰执独子,本该受世人无数的珍惜爱护,却自小随父征战四方,行军数十载,要到如今的位置谈何容易。为何仍要图谋更加困难的位置?原本被我们父兄庇佑,你足以得到轻松快乐的生活。”许辞玑的神色里是满满地疼怜与惋惜,望着目光炯炯有神的许恋姬一时竟有些犹豫了,或许她真的做得到而不会有危险...他张了张樱桃红的薄唇,始终没能说出旁的话来。

“因为我想做,而且我做得到。”许恋姬笑着朝风流倜傥的少年眨眼放了次电,“就算兄长阻止我,我也做得到,兄长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