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离家出走

然而，千面到底还是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风行爱过冷杉，但是她也很爱冷杉。而风行已经有了新的心上人，她却还是爱着冷杉。

而且，哪怕她因为失去了风行这个朋友而伤心，风行，却到底有了新的朋友啊。

只要她开心就好了，但愿……

但愿不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千面有些茫然地，一步一步 ，缓缓走下楼梯，但是她总感觉自己还是浑身没有力气，最后，忍不住坐在了楼梯上，泪水抑制不住地滑落。

多久没有哭过了呢……很久了，很久了 ……没想到这一次哭泣居然那么痛苦得如此安静……只是泪水往下掉着，喉咙里居然无声无息。

不是自己受到伤害，而是为自己必须伤害别人而痛苦。

让她没想到的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蓦然感觉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那一刻，她以为冷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充满乞求地抬头，想获得一丝安慰；然而令她吃了一惊的是，眼前的人，是风行。

风行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千面，坚强点。冷杉不会不管你的，他很快会回来的。”

那一瞬间，千面几乎僵住。风行对她说话的语气和神色，一如既往地温柔和关切，甚至于眼神，都充满了姐妹一样的忧虑和爱怜，还有一种深深的责怪意味——这样的眼神，千面曾在假期里无数次见过，那是在和修律吵架之后，风行总是这样，望着修律转身离去的背影。

风行，在担心她。很显然，风行以为她只是因为思念而流泪，觉得她失去了坚强的勇气，所以，担忧和责备，一起来了。

只是，风行还是选择了安慰她。

风行不曾真的恨过她，而且，哪怕真的因为冷杉而伤感，在面对她的时候，也总是拿出了最温柔的一面……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撕破脸和她吵架，为什么不恶声恶气地说不想和她做朋友，为什么还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风行，对鱼也也好，对修律也好，对眼前这个新的朋友也好，从来都和“温柔”沾不上边，各种冷言冷语，直来直去，甚至吵架，说很难听的伤人的话，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是为了装？不不不，风行没必要的，光是和修律天天在她们面前吵架，就已经暴露了她并不温和，甚至有些狰狞、粗暴的一面。

而且那种眼神……无论如何，是装不出来的。

只怕自己再这样，只会给风行带来困扰的。

于是，千面没有说什么，只是站了起来，没有理会风行，兀自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那个女孩不由得叫了一声：“喂，你……”

“让她安静一会吧，看不到深爱的恋人，伤心难免。”

风行勉强维持了镇定，淡淡地说了这一句，没有追上来。

只是第二天，千面就搬出了学校。当然，在风行看来，千面搬出去，仅仅是为了更自由，和有机会找冷杉。风行并没有意识到，千面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情感。

然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彼此，甚至，一个在法术部，一个在近战部，都绕着对方生活的区域走。

不过，这些都是表相。

千面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暗暗地跟踪了风行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她确定，风行根本没有什么别的心上人，除非，那个心上人，是和风行开始朝夕相处的那个女孩子辰婧。

然而，看得出来，风行虽然也确实和辰婧走得很近，但是她对辰婧，根本就是和对鱼也一样的态度。

其实风行就是这样的人么？哪怕最开始是对方发现了她的秘密，所以就好奇接近她，她嘴上虽然说讨厌和嫌弃，但是到底还是接受了这样一个能认可她安慰她的朋友。

所以，风行……应该永远也不会孤单的吧。她能交到朋友的。

于是，她们两个，就像是没有认识过一样，开始各自生活，互不打扰了。

千面终于断绝了自己时不时想去看望的念头。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冷杉一去就是三十年之久；三十年后，她们平静的学宫生活完全被打破了。

当时风行最先知道的事情，是冷杉终于以一个人类修士学员的身份，在战宫的实战赛里，不可思议地打到了青年组的第一名，被破格录用为战宫神士；他的养父，战神雷习自然也以此为荣；但是在得到状元的第二天，冷杉就失踪了。

那两天，简直可以说是初战学宫最大起大落的两天——前一天晚上，学宫还连夜通报着，从学宫走出的那位天才战士获得了惊天的成绩；第二天中午，网络上，纸质媒体上，乃至于街边路边，都贴满了寻人启事，焦急地寻找着，那位忽然失踪的天才。

而风行，也无可避免地悬起了心——因为她在得知冷杉失踪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千面。

千面没来上学，她的心更是一紧。

在午休时间不惜一切地翻墙出校之后，她看到的也是千面暂住的小楼早已大门紧锁，人去楼空。她感觉自己心底的那个荒唐的预感很可能是真的——冷杉带走了千面，他们两个私奔了。

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因为冷杉终于被神族所认可，所以战神想要让他娶个能更好地帮助他的妻子，所以冷杉才会不顾一切地和千面私奔吗？

风行此刻才蓦然发现自己真的是面临极大的麻烦。她迫切地需要联系到千面。可是她没有手机，也没有千面的手机号码。在回到学校后，她去找了千面的班主任，但是那一位老师拒绝了给她千面的号码，甚至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那身因为慌张而显得有些凌乱的法术长袍以及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语气不善地问她是不是真的认识千面，甚至问起她的家世出身。她感觉这个老师做得明显让人很不适，却只能敷衍了一下。她企图问千面的其他同学，却得到了他们并不知道千面的手机号码的回答。

就在她心中到底不安越来越大的时候，父亲忽然派人来，说是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要叫她回去。

而这个“很严重的事情”，当然就是冷杉失踪的事情。

在回去之后，风行也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冷杉一开始，其实就是以她的未婚夫的身份出现的——早在雷习和煜星联合那会，他们就已经定下了冷杉和风行的婚约。

煜星在第一次见到冷杉的时候，就无比肯定于自己的女儿会喜欢这样的少年，出于一个父亲的直觉，以及一个“光明与黑暗的守护”的预言——没错，这正是他从剑神那里得到的预言之一，虽然残碎得似乎毫无意义，但是，剑神以这个预言为基础重新算了一卦之后，却告诉他，他的女儿，要么嫁给战宫的继承人，要么嫁给一个魔族的剑士。这两个人选，将会保护他的女儿少受很多磨难，甚至于可以帮她免去早逝的诅咒。

当然了，那时候煜星还对这个冰冷的预言存疑，但是在看到冷杉之后，他就忽然觉得，就是这个少年了。

而那时候，冷杉对于这个提议明显是抗拒的，但是，在煜星拿出了风行的照片给他保存，并且让他去照顾了修律一段时间之后，他却到底还是退让了。

因为风行真的也属于那种灵气而漂亮的女孩，而且在修律的描述里，冷杉了解到的，是一个安静而聪明，无比天才，有时候却又因为自身的缺陷而惹人怜爱的女孩。是的，在修律的眼里，风行这个姐姐其实一直都光芒万丈，只比父亲差一点，所以，在向别人提起的时候，尽管会否定姐姐长得漂亮，但是说到其他优点，还是真心真意、毫不吝惜的。冷杉先听了修律对风行的外貌描述之后，首先认定这个弟弟就不怎么欣赏自己的姐姐，他的评价和真人相比要差一大截；所以，如果是他都承认姐姐的天才、聪明、善良，那这两点，肯定是无可否认的。

这肯定是个不错的女孩。

而且，煜星此刻的地位，和未来的荣光，都是那么诱人。

或许，可以去见见，见过面，再说？

而在他拖延的这段时间里，两位父辈，几乎都以为，他算是默认了。

谁会想到，命运就在他去找风行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给了他重重的一击，让他为自己想走捷径的念头和面对诱惑的迟疑不决付出代价——他在第一时间，疯狂地爱上了千面。

在那段时间，他明知道风行亦是钟情于他，却对她隐瞒了父辈的安排，甚至写了好几封信，表明自己愿意放弃一切，来解除和风行的婚约。煜星和雷习对此的反应，一个是无奈，一个却是暴跳如雷了。雷习甚至写过一篇言辞激烈的信打算斥责他，只是在煜星的劝说下，丢进了垃圾桶；而煜星自己写了一封温和而无奈的长信，答应他解除婚约，只是希望他先不要抛下风行，暂时照顾她一段时间。

这最后的，最低的请求，冷杉不得不答应。

但是，随着这一次，冷杉成了战宫青年里公认的第一，雷习和煜星，忍不住再度对他提出了那个婚约的事情。

而这一次，条件就更诱人了——若他娶了风行，将来的战神和将来的星神都会是他，甚至这两位长辈，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使他蜕化为真正的神。

雷习是真的将他视作了自己的儿子，煜星则是真的觉得自己完全为了女儿着想。总之，他们都觉得，这是为了这两个孩子好。

然而，冷杉选择了离家出走。

这个事情是非常严重的违纪，按照战宫的纪律，雷习在找寻无果、确认他去意已决的第二天，便将冷杉开除出了战宫，甚至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寻找他，让下面撤了一切寻人的物件，也收回了所有的人手。

风行听完了整个故事，亦是呆在那里，觉得眼前的两个长辈简直不可理喻。

“你们这么逼迫他？他难道有错吗？你们又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根本没想过嫁给他啊！”

说出这最后一句违心的话语，她已经无法控制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那时候，在场的，并不止她的父亲，她的弟弟，以及战神雷习，还有那个陌生的继母。但是她完全记不得他们那时候是怎么回应的，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狠狠地抽痛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将自己的爱恋判了死刑而伤痛，还是因为那股巨大的对所有人的陌生感而茫然失措，又或者，为自己接下来的决定而痛苦。

没错，她的决定，是找回冷杉和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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