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掩护

独孤俊缩着身子躲在石砌花坛后面，通过石坛上花叶的间隙偷瞄那个怪物。

十几分钟过去了，那个怪物一刻也没有消停过，不是对着天空吼叫就是捶地，有时候还冲向石门狂砸，可任凭他怎么折腾，都没有人给他任何回应，越是这样他便越愤怒。

独孤俊决定还是不要看了，缩下脑袋老老实实藏好，如果不小心被发现，这怪物一定会将所有的怒气全发泄到他的身上。

忽然，地上的光亮渐渐被大片大片的黑影吞噬，独孤俊以为天空有一群乌鸦飞过，抬头看去，下巴差点儿惊掉了——那不是乌鸦，竟然是一群张着翅膀的人！

监牢顶层的防御系统已全面开启，纵横的流弹交错成密网，然而那些人却像不要命了一样飞下，刚刚贴近防御系统的边沿就被炮弹轰落，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天空坠落，飞在后面的人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疯了一样前仆后继地涌下来。

疯了吧？送死啊……独孤俊心说道。

渐渐的，他发现这群人的行为并不是毫无章法，他们分布均匀地围成了一个大圈，大圈内部的飞弹有所减少，那是因为多数炮弹都被他们用身体阻挡在了圈外，才把圈内造就成了一个“安全区域”，这分明是在掩护某个人逃走！

忽然，从下方飞上去一个影子，他的羽翼因完全舒展而显得格外巨大，掠过夜空的身姿与留下的弧线虽然诡异，却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宛如一只飞往天际的黑天鹅。独孤俊定睛看去，确凿无疑地看清了，那是撒旦，刚刚还跟他咫尺相对，短暂交手的恶魔。

这样的人，即使你只曾瞥见他一瞬，便永远也不会忘记他。

他隐约听到自己栖身所在的花坛里传出了“咔咔”的响声，正在纳闷，忽然泥浆暴起，花叶乱飘，一门散弹炮从花坛下崩土而出，炮口对准天空轰然开炮。

他被这猝不及防的爆炸吓了一跳，耳膜被巨大的炮声震得生疼，连滚带爬地后退几步之后，连忙捂着耳朵逃跑。

一直狂奔到自认为是安全距离了，他才敢回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那样的花坛有很多，星罗棋布地分散在整个广场上，刚才各有一门炮口从每个花坛的泥土里崩出，一门门散弹炮，对着天空上齐射，数不清的流弹自地面飞升，追着撒旦而去。

虽然监牢上空横截面上的流弹被堕天使兵团的赴死者以身体阻挡，但此刻由地面升起的纵向流弹一路追踪畅通无阻，从破绽百出的背后攻击撒旦。

这时，堕天使兵团显然意识到了撒旦的危险，布阵开始出现变化，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黑影，他们密密麻麻遍布天空，完全将上空遮蔽，有如黑云压城。他们一齐飞下，就像神的手正在为监牢盖上一个穹顶。

他们与撒旦快速拉近，同时也与飞向天空的流弹不断拉近，这是一场以撒旦为中心的速度较量。黑影们抢先一步接近了撒旦，用双翼编织成一个“穹顶”，将堕天使之主护在身体之上。流弹与穹顶相触，火光连天，悲凄的惨叫不绝于耳，数不清的影子坠落身亡。

看到这壮观而残忍的一幕，独孤俊有些感慨，成千上万的后继者赴死，为的居然只是营救一人。

身后传来吼叫声，打断了独孤俊的思绪，他暗叫不妙，猛地回头，看到那只怪物正凶狠地瞪着自己，嗓子里发出嗜杀的怒吼。怪物抬脚往地上狠狠一跺，借力跃起，飞石乱沙当中，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在向他这里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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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四方筑起的守望台上，已布满了作战部的守望者，他们清一色的黑色制服，配着“雷鸣”散弹枪。

“雷鸣”散弹枪是一种子弹粗大，杀伤面广的枪支，在较短距离的交战中占绝对的优势。面对眼花缭乱的弹幕，堕天使兵团里每个人都将双翼前扣，护住自己的身体，同时黑魔法的力量正被他们的双翼源源不断地从体内引出，彼此相连，构成一个巨大的保护罩，竟能吞噬散弹爆炸的火光。

“局长，你可真是大意。守卫这么松懈的监牢，摆明了就是故意要放撒旦大人走呀。”伯爵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相信他，一定会用一场腥风血雨来报答你的。”

“少废话！”秦岳再次跃起，长刀相逼。

在弹雨横流的背景之下，刀光与剑影一次次乍现，秦岳与嗜血伯爵在半空交战的身影交相闪灭。

两颗子弹在空中划过，留下两道平行的火光，伯爵缩起翼膜，纵身翻滚，在两颗子弹平行的空隙中闪过。罗炳脚踩楼顶窗台，一步跃到天台上，在他滞留空中的一瞬，同时扳动两把沙漠之鹰，两枚齐发的子弹呼啸而出，虽然未必能击中嗜血伯爵，却至少可以拖住他几秒，罗炳要的只是一个空挡，他趁机翻身到秦岳身边，扶他起来。

“别管我，去追撒旦！”秦岳说。

“让我去！”阿桐与墨羽从他们头顶飞过，追在撒旦身后。

浓重的夜色被一道红光撕裂，暗红色的巨剑飞旋着斩过，墨羽猛地下落躲避，却还是被剑刃斩落了许多羽毛，鹰背上的阿桐一个不稳，从墨羽身上跌下，一直在天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稳。

“还想追？简直做梦。”伯爵冷笑。

“那就先收拾了你！”罗炳举手射击，两支沙鹰口吐火光，十数发子弹形成雨幕，阿桐边跑边对着伯爵打出无数支羽飞镖，墨羽在秦岳身边落下，抓起他飞向空中，飞到伯爵不远处猛地松爪，秦岳凭着惯性飞向伯爵，他腰背紧绷，如猛虎出山，刀光斩落。

嗜血伯爵正前方是来自沙漠之鹰的密集弹幕，还有数不清的羽飞镖从下方刺来，头顶正上方是明晃晃的斩马刀刃。秦岳他们三个人几乎同时出击，又同时到位，三个方位完美配合，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剿杀网。

地狱之眼回旋在手，伯爵挥舞起巨剑，同时展翼后撤。三位一体的半包围攻击的确厉害，只可惜伯爵身后的去路未被切断，他抓住了这个漏洞退避三舍。嗜血伯爵狂挥巨刃，对三人逐一击破，秦岳的斩马刀被弹开，沙鹰子弹与羽飞镖被地狱之眼的屏障阻挡，躲在后面的伯爵毫发无伤。

地狱之眼，这把每天清晨都需要用主人的鲜血喂养的巨剑，蕴藏着神秘可怖的力量。

忽然，伯爵感觉到后背撕裂般的疼痛，他回头看去，看见两柄玻璃般的剑刃刺穿了自己的膜翼，数不清的锋利镜片铺天盖地飞来，站在镜片乱舞中心的那个人影，正是镜中人，她显然发现了伯爵背后的剿杀阙口，所以主动补位截住他的去路。

“臭婆娘，找死！”

伯爵没有理会那些刺进自己身体里的镜片，忍着剧痛展翼朝镜中人飞了过去，巨剑劈下，镜中人本就有伤在身行动不敏，没来得及躲避，肩头被斩开一道深大的口子。

伯爵语气悠然：“不知道你的血，会不会符合它的胃口。”

镜中人这一击重重地击倒在地，肩头鲜血喷涌。她的血管群被撕裂，鲜血却没有四溅，形成了小股血流注入天空！

“嗜血伯爵……他的剑在吸镜的血！”罗炳大惊，“阻止他！”

原本对准空中的枪口此刻全部冲向伯爵，火光交闪，一束束弹流以他为中心汇聚过来，他只好舍弃了镜，飞升向天空躲避弹流。

镜中人失去了那股吸力，再一次摔在地上，她的脸色已经白如纸浆，嘴唇没有了一丝血色。阿桐狂奔过去扶起她，情急之下将自己的衣服撕成布条，急匆匆地为她包扎。

“阿桐，你带镜下去疗伤。”秦岳此刻的语气淡得出奇，听不出任何情感，全然没了刚才的那份起伏不定，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必败的事实。

天空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这就是守望局？号称纵横整个大陆，维护和平的正义力量？也不管如此嘛，哈哈哈哈哈……”

“嗜血伯爵！你有本事再来打啊！”罗炳对着夜空咆哮，怒火让他处在了失控的边缘。

“罗炳。”秦岳拉住了他，缓缓摇头。

“今夜，不过是跟你们小打小闹一番，我们来日方长！”伯爵说着，便飞进了人群。密密麻麻的黑影遍布天空，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难以找出藏身其中的伯爵，他的话音落下，黑影们便开始相互簇拥着撤离。

罗炳恨得牙根咯咯地作响，浑身都在颤抖，不甘心地望着天空。好久都没有感觉到这么无力了，堕天使兵团席卷夜空而来，得意潇洒而去，从入侵到撤离，井然有序，显然蓄谋已久。即便他们伤亡惨重，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却赢得了这场战斗，并且他们每个人，也都是以胜利者的高傲姿态撤离的。

秦岳默默地驻足在天台边缘，久久不做声响，守望台上所有的守望者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沮丧与愤懑。嗜血伯爵嘲笑的不错，今夜这场劫狱，和在守望局脸上狠狠地抽一巴掌毫无区别。

“局长，我们……”罗炳想了想，还是放弃说后半句了，事实上他也说不出什么。

“短短五年时间，几乎覆灭的堕天使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东山再起，这是我们的重大失误。”秦岳幽幽地说。

许久之后，他转过身来，“走，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后面，我们将会迎来更多的恶仗。”

耳机的公共频道里忽然有人报告：“罗炳署长，你的朋友……好像和屠一起被关进中央广场了……”

罗炳一惊，“独孤俊？”

“对，屠已经发现他了，正在追杀他！”

“该死！”罗炳扭头朝楼下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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